第95章 猎物(2/2)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指向还在捂着脸默哀的纪沧海身后那几个鬼子,“刚才他们不是乐呵吗,这不乐极生悲了。”
“回头让弓琳琳给你看看吧,你再这么个乐法,也得生悲。”纪沧海觉得诸葛川还能抢救下,在这么下去他就能和宋子健,谭荣堂桃园结义去了。
木村中佐是被刺骨的寒风硬生生冻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带着亲兵屠戮完一个村庄,像放牲口一样驱赶着一批村民进行“追猎训练”取乐,玩腻了正准备收网时,在废墟间看到的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再睁眼,他首先感到的是下身刺骨的冰凉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那件脏污的将校呢大衣被胡乱披着,里面的衣物竟被剥得一干二净!而他那条象征武士尊严的兜裆布,此刻正被一支三八式步枪的刺刀高高挑起,挂在离他鼻子不到半米的地方,像一面屈辱的旗帜,在凄冷的夜风中晃荡!
他猛地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除了手脚,身体其他部位已经冻得发僵,勉强用胳膊肘撑起身,入目的竟是他的亲卫兵,一个个被扒得干干净净。
纪沧海、诸葛川、孙晓(自己捂着眼),还有十几个面容冷峻、眼神如刀的战士,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缓缓走近,围成了一个冰冷的半圆。
跳跃的、橙红色的火焰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从地狱熔岩中走出的魔神,又如同在深冬雪夜围猎前,冷酷地打量着即将被撕碎猎物的狼群。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待死物的漠然。
“十分钟,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纪沧海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刀,冰冷的刀身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他没有用刀刃,而是用厚重的刀面,带着侮辱性的力道,轻轻拍了拍木村中佐因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的脸颊。
那金属的冰冷触感,如同死亡的印记,深深烙进木村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深处。“跑吧,”纪沧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破寒风,清晰地钻进每个鬼子的耳朵里,“用你们最快的速度,朝那边跑吧~”他随意地抬手指向远处一片漆黑、死寂的密林,那方向与鬼子的军营背道而驰。
“咔嚓!”随着他的话音,身后传来诸葛川拉动九七式狙击枪枪栓的清脆金属撞击声。
“友情提示。”诸葛川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冰冷,他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后,那镜片反射着皎白的月光,如同死神的独眼锁定了木村,“这杆新缴获的‘九七式’……射程嘛,刚好够玩这场追猎游戏。”
恰在此时,远处枯树上几只被火光惊动的乌鸦“扑棱棱”地飞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如同死神在名册上翻动页码时发出的沙沙轻响。
木村中佐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只挤出一丝破风箱般的嘶哑呜咽。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扭过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纪沧海所指的那片漆黑密林,那里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同鬼哭;只有光秃秃的枯枝在风中狂乱摇曳,如同无数索命的手臂;整片森林像一张无声狞笑着、深不见底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麻溜的,再不跑就把你切成生鱼片。纪沧海的声音在寒风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他狠了狠心,用鞋底蹬了两下木村身上的僵尸肉,又迅速将鞋底在积雪处碾了两下。
木村中佐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四肢在雪地上无助的扒拉,碰倒了身旁的三八大盖。那条象征着武士精神的兜裆布随着枪杆噗嗤的砸落雪中,一个个屁股蛋像是接收到了出发的新号,争相扭动起来。
随着木村僵硬地、踉跄着朝那片象征死亡的黑暗森林迈出了第一步,其他八个冻得瑟瑟发抖的鬼子兵,也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像一群被恶狼驱赶、彻底吓破了胆的野狗,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未知的终点,白花花的皮肉在月光和火把的双重映照下,暴露无遗,显得格外辣眼睛。
计时开始。诸葛川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老式怀表,拇指“啪”地一声弹开表盖,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着他嘴角那抹残酷的冷笑。
撤退!全体撤退!快跑啊!木村中佐彻底失去了作为军官的威严,他扯着早已沙哑破音的嗓子,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嘶吼着。
木村没有握军刀的手臂在风雪中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仿佛这样能驱散身后的死神。爬离纪沧海等人十余米,他又行了,勉强起身后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因过度恐惧而小腿肚子发抖,站不起身的二等兵腰眼上,“八嘎!废物!起来!快跑!不想死就给我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寒冷,鬼子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尖叫着,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任何队形和方向感。小野上等兵一边没命地狂奔,一边惊恐地频频回头张望,生怕下一秒子弹就穿透自己的后心。
突然,他的脚踝被雪下暗藏的树根狠狠绊住!“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脸朝下重重栽进厚厚的积雪里,冰冷的雪沫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
“等等我!等等我啊!”他挣扎着吐出嘴里的雪渣,带着哭腔绝望地呼喊,却发现同伴们早已像受惊的鹿群,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只留下凌乱不堪的脚印。
中佐阁下!那边!那边好像有路!一个稍微冷静些的小鬼子指着左前方稀疏树林间隐约显露的一条小径,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颤抖。
木村眯起被风雪和泪水模糊的充血双眼,在漫天飞舞的雪沫中努力辨认。“快!往那边走!”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踉跄着改变方向,拼命向那条小径冲去。
沉重的军靴深陷积雪,每一次拔起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咯吱…咯吱…”声,如同生命倒计时的丧钟。
约莫亡命奔逃了五分钟,队伍最前面开路的鬼子猛地刹住了脚步,身体因惯性向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怎么了?!继续前进!停下就是死!木村喘着粗气,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拉响,他厉声呵斥,声音却透着虚弱的恐惧。
报...报告中佐阁下...鬼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颤抖地指向小径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前...前面...有人...”
木村心头猛地一沉!他粗暴地拨开挡在身前的小鬼子,挤到队伍最前面。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看清了,前方的空地上,十几个身着深色军装、身披白色伪装斗篷的身影,如同从雪地里生长出来的鬼魅,正静静地、纹丝不动地伫立着。
月光洒在他们肩头斜指天空的刺刀上,反射出点点冰冷、毫无生气的寒芒。他们沉默着,像一堵无声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墙。
八嘎!转向!快转向!快撤!木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禁!他猛地转身想逃,慌乱中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御寒的皮手套不知何时早已丢失,裸露在外的手指被酷寒冻得发紫肿胀,几乎失去知觉。
中佐...我们...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小野上等兵绝望地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浸润着他裸露的皮肤,冻得他又像触电般弹跳起来,牙齿疯狂地打着颤。
闭嘴!懦夫!木村狂怒地一脚将小野踹翻在地,试图用暴力驱散内心的恐惧,“都给我起来!冲出去!往右!往右跑!”他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逃!快逃!逃离这里!木村嘶吼着,声音已经完全变形,只剩下纯粹的、濒临崩溃的恐惧。他身后的鬼子们早已彻底乱了套,有的刚爬起来又摔倒在雪坑里,手脚并用地刨着积雪想要挣脱;有的在狂奔中跑掉了军靴,光着冻得青紫的脚板在布满冰碴和碎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突然!
“刷——刷——刷——!”
前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十几点摇曳的火光,木村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刹住脚步,惊骇欲绝地发现,前方每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都无声地转出一个持枪的身影,每一块嶙峋的岩石旁边,都缓缓站起一个披着伪装斗篷的战士!
他们沉默地举着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却冷峻如铁的脸庞,眼神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八嘎!这边也有!另一个方向的鬼子发出了崩溃的尖叫,猛地转向左侧。然而,左侧稀疏的桦树林里,同样亮起了十几支火把!另一队战士如同从地底钻出,迈着整齐划一、沉重而压迫感十足的步伐,像一堵移动的、燃烧的死亡之墙,缓缓地、坚定地向他们压来!
往右!往右!快逃!木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如同没头苍蝇般指向最后一个看似空旷的方向。然而,仿佛是回应他绝望的呼喊,右边的林子里也瞬间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更多的黑龙军战士从雪地里、从树后现身,他们沉默地前进着,手中的步枪平举,刺刀如林,彻底封死了最后一丝可能的生路!
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鬼子兵们像被沸水浇灌的蚂蚁窝,彻底陷入了疯狂和混乱!
有人扑通跪倒在雪地里,不顾廉耻地磕头求饶,额头撞在冻土上砰砰作响;有人抱头蜷缩成一团,发出歇斯底里的、非人的嚎哭,鼻涕眼泪在冻得青紫的脸上瞬间结成了冰壳;还有人彻底发了疯,红着眼睛,绝望地用头狠狠撞向身旁坚硬的树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试图用肉体的痛苦来逃避眼前的绝境。
木村中佐只觉得脖颈处向后脑的位置,突然的一阵酥麻,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内侧流下,瞬间被酷寒冻结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和难以言喻的羞耻。他最后的尊严,连同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一起碎成了齑粉。
越来越多的鬼子停下了徒劳的奔逃,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却又不敢倒地,就这么瑟瑟的站着。四面八方,是无数点跳跃的、冰冷燃烧的火光!它们如同地狱睁开的无数只眼睛,在浓重的黑暗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由火把组成的巨大包围圈,正带着死亡的韵律,缓慢而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收紧!每一步落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都清晰可闻,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鬼子的心脏上,宣告着他们生命的终结倒计时。
“你们赖皮……妈妈……他们玩不起!耍赖!”木村中佐突然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他双臂深深插入冰冷的雪层之下,仿佛想把自己埋进这最后的、冰冷的庇护所。
他的呼吸变成了一连串破碎的、拉风箱般的抽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的腥甜,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迅速被呼啸的寒风撕碎、带走。“完了……全完了……”他眼神涣散,失神地喃喃自语,看着自己那点微弱的热气在无情的寒夜中消散,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远处,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死神踏着鼓点而来的宣告。一个年轻的鬼子兵彻底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嘶哑的哭声在雪原上传出很远;另一个则开始用冻僵的手指疯狂地挖掘身下的积雪,仿佛想在这绝境中开辟出一处避难所亦或者是墓穴。
木村中佐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张沾满雪屑、涕泪和血污的脸。在跳跃火光的映照下,他看到纪沧海正分开沉默的战士队列,如同掌控生死的神只,缓步从地狱之火中向他走来。
那双冰冷的皮靴踏在积雪上发出的、规律而沉重的“嘎吱”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他生命乐章中最后的、绝望的休止符。
时间到。纪沧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他面前的战士们如同摩西分海般,齐刷刷地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
纪沧海缓步走到瘫软如泥的木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的中佐军官,跳跃的火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木村完全笼罩。
按照……武士道的规矩……木村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头,沾满雪泥和泪水的脸上挤出最后一丝扭曲的、试图维护尊严的表情,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请……请允许我……切腹……”
纪沧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他手腕一翻,“锵啷”一声,将自己那把寒光四射的佩刀抽出,掷向木村面前的雪地,刀锋深深的插入冻土,刀柄兀自微微颤动着,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请便。纪沧海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那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木村中佐的目光死死盯住刀柄,那是武士最后的“荣誉”。他挣扎着,伸出那只冻得紫黑、布满擦伤和污垢的手,颤抖着伸向刀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
然而,就在触碰前的最后一刹那!他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眼神中最后那点强装的决绝瞬间被巨大的、赤裸裸的求生欲和恐惧所取代!
他开始剧烈地摇头,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涌出,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白气。他退缩了!他害怕了!那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真正面对死亡的利刃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怎么?纪沧海微微挑眉,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不是要展现你那高贵不屈的武士精神吗?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木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尊严、所有支撑他的信念轰然崩塌!
“不——!!”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向前扑倒在地,额头如同捣蒜般疯狂地、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饶命!大人饶命啊!求求您!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卑微得像一条摇尾乞怜的蛆虫。
周围的黑龙军战士们目睹这丑态百出的一幕,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充满了鄙夷、嘲讽和快意的嗤笑声。这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如同无数把尖刀,将武士道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碎。
纪沧海眼中最后一丝可能的、对所谓“武士”的尊重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彻底的轻蔑。“看来所谓的武士道,”他缓缓摇头,声音如同宣判,“也不过如此。”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右手闪电般抬起,一把黑沉沉的制式手枪稳稳地指向了木村中佐那沾满雪泥和泪水的后脑勺。
“砰——!”
清脆而短促的枪声撕裂了寒夜的寂静,在空旷的雪林中回荡,久久不息,惊起一群在枯枝上休憩的寒鸦,“呱呱”怪叫着飞向更深的黑暗。
诸葛川“啪”地一声合上怀表盖,身体舒展着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看完一场乏味的闹剧,“收工了。真没劲,这帮怂包软蛋,连当个合格猎物、给兄弟们练练枪法的乐趣都没有,我就说光给鞋子手套没用吧。”
战士们沉默地收起武器,熄灭多余的火把,动作麻利而有序。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却坚毅如铁的脸庞,那上面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和完成任务的漠然,这一夜,在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咸镜北道雪原上,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和手中的枪,彻底看穿并印证了一个铁的事实。
所谓的荒军,不过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