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烈日(1/2)

八月的热浪裹挟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莱茵河以西广袤的土地上。柏林的狂热尚未散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阅兵式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皇帝陛下那充满铁血意志的宣言。

然而,在远离欢呼声的前线,德意志帝国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已然全速轰鸣,发出令人心悸的钢铁交响曲。沿着如同帝国血管般精心规划的铁路网,一股灰色的、沉默的、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浪潮,正汹涌地、不可阻挡地向西奔涌。

车站的景象是令人窒息的,一列列望不到头的军列喷吐着滚滚浓烟和水蒸气,平板车厢上,覆盖着厚重的、沾满油污的帆布,但那些帆布之下,轮廓狰狞的物体却无法被完全掩盖。它们有着棱角分明的身形,底盘坚固,轮子粗大,即使在静止状态,也散发着一种掠食者的凶悍气息。

士兵们大多是些脸庞稚嫩、眼中燃烧着狂热或迷茫的年轻人,在军官急促的哨音和粗鲁的呵斥声中,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挤进闷罐车厢。沉重的步兵炮、弹药箱、野战厨房的炊具,连同士兵的行囊和步枪,被粗暴地塞进每一寸空间。

在这些钢铁长龙中,那些被严密油布覆盖的平板车厢尤为引人注目,偶尔一阵风掀起帆布一角,或者负责警戒的哨兵在交接时短暂掀开查看,冰冷的钢铁反光便会刺破沉闷的空气,引来周围士兵敬畏或好奇的目光,这便是帝国陆军的新锐利刃,被寄予厚望的突破先锋——“白虎·轻骑兵”。

它们是德意志工业力量与战争野心的结晶,四轮驱动的钢铁猛兽,倾斜的前装甲设计,特别强化了机枪手位置,能有效抵御步兵武器的直射,粗犷的引擎盖下,是咆哮的心脏,而最令人胆寒的,是车顶那挺黑洞洞的马克沁重机枪,枪口幽深,沉默地指向未知的前方。

士兵们私下议论着这些“铁马”,想象着它们冲垮敌人防线的英姿,一种混合着新奇、自豪与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感在车厢里弥漫。

军列在黑夜中穿行,车轮碾过铁轨的节奏单调而催眠,新兵汉斯·穆勒,一个来自汉堡、脸庞还带着学生气的青年,蜷缩在车厢角落,借着昏暗马灯的光线,试图给家人写一封简短的信,信纸在颠簸中难以落笔。

“亲爱的父母,我们已经越过科隆……一切顺利,帝国的力量无可匹敌……相信在树叶飘落前,我们就能凯旋……” 他停笔,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黑影,那是被战争阴影笼罩的田野和村庄。同车厢的老兵卡尔,一个曾在非洲殖民地服役过的下士,正闭目养神,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步枪的保险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汉斯心中那点盲目的乐观,在卡尔沉默的侧影和车厢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悄然渗入了一丝不安。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刺破比利时边境的薄雾时,军列在预设的隐蔽卸载点戛然而止,尖锐的刹车声划破黎明的寂静,命令如同冰水般泼下:“全员下车!快速卸载!准备战斗!”

瞬间,死寂的车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蒸汽机车的嘶鸣、军官的怒吼、士兵的应答、沉重的装备砸在月台石板上发出的闷响、帆布被粗暴扯开的撕裂声……交织在一起。

汉斯跟着人流跳下车厢,冰冷的晨风让他打了个寒颤,肺部立刻灌满了混杂着煤灰和机油味的空气。

最引人注目的景象出现了,负责白虎·轻骑兵的装甲兵们动作迅捷如猎豹,他们猛地掀开覆盖在“钢铁猛兽”身上的厚重油布,驾驶员和机枪手迅速就位,动作训练有素。随着一阵阵低沉有力的咆哮,引擎被点燃,排气口喷出带着热浪的淡淡青烟,这股钢铁的气息,混合着未散尽的晨雾,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战前氛围。

阿登森林的边缘在晨光中逐渐清晰,浓密的墨绿色林海仿佛一道沉默的屏障,但在森林与国境线之间,却是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田野,低矮的灌木丛点缀其间,这平坦的地形,正是白虎·轻骑兵渴望的舞台。

随着前线指挥官手中信号旗的狠狠挥下,攻击命令如同电流般传遍整个突击集群。

“引擎全速!目标,前方比利时哨所!冲锋!”

数百辆白虎如同被同时解开了锁链的出笼猛兽,引擎的怒吼瞬间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声浪,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粗大的轮胎疯狂地刨抓着地面,卷起漫天黄褐色的尘土。

它们无视坑洼的地形,瞬间脱离了步兵队伍,以接近百公里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咆哮着冲向几公里外依稀可见的比利时边境哨所和小型土木防御据点。

钢铁的车身在颠簸中剧烈摇晃,机枪手紧紧抓住枪架,目光死死锁定前方。

比利时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如此景象,架着马克沁的迷彩军车,卷着滚滚烟尘,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视地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碾压过来!这不是骑兵,不是步兵,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魔鬼!

“警报!最高警报!”哨塔上,一个了望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徒劳地敲打着警钟,但钟声在“白虎”引擎的怒吼中显得如此微弱,它们在眨眼间就冲到了近前,很多士兵甚至还在穿衣服,像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当比利时士兵衣衫不整的冲进堑壕,简易堑壕里,年轻的士兵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拉动枪栓,步枪口胡乱地指向那片汹涌而来的钢铁浪潮,两者之间的距离在飞速缩短,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开火!自由射击!”比利时军官嘶哑地吼叫着,试图压下士兵们的恐慌。

稀疏的步枪子弹如同雨点般泼洒向冲锋的白虎集群,大部分子弹打在厚重的倾斜装甲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叮叮当当”声,溅起一串串微弱的火星,然后无力地弹开,只在冰冷的钢板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白色凹痕。

只有极少数流弹击中了相对脆弱的轮胎或观察窗,造成个别的停滞或损伤,但丝毫无法阻挡钢铁洪流的整体推进势头。

两百米!这个距离,是马克沁机枪发挥死亡威力的最佳射程。

“机枪手!开火!扫射!”各车车长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冷酷的命令。

刹那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刺耳、更加持久、如同巨大布匹被持续撕裂的恐怖声音压倒了引擎的轰鸣——“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白虎·轻骑兵车顶的马克沁重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成百上千条炽热的弹链,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无情地泼洒向比利时的简易堑壕、沙袋掩体、木质哨塔!密集的弹雨打在泥土上,溅起半人高的土浪,打在沙袋上,麻布瞬间碎裂,沙土四溅,打在木质结构上,木屑横飞,哨塔在呻吟中开始倾斜、崩塌。

“上帝啊!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满脸硝烟、胡子花白的比利时老兵,刚从被子弹掀翻的沙袋后探出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简易掩体被持续的火力覆盖。里面的几名年轻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金属风暴撕碎、抽打得疯狂抖动,鲜血和破碎的肢体瞬间染红了掩体周围的泥土。坚固的土木工事在重机枪持续而精准的扫射下,如同阳光下的雪堆,迅速土崩瓦解。

白虎集群没有丝毫停顿,它们凭借高速和防护,直接冲到了路障和据点前,简易的木栅栏和沙袋路障在钢铁猛兽的撞击下如同纸糊般粉碎。几辆白虎甚至野蛮地碾过较浅的壕沟,车身剧烈颠簸,尽管是轮式,但强大的动力和坚固底盘使其具有类似履带的越野能力,确保了它们继续前进。

车上的机枪手冷酷地转动枪口,将任何试图从残破工事中露头反击的比利时士兵射杀。

当白虎集群在比利时阵地杀了2个来回时,德军步兵大队赶到了,如同灰色的潮水,他们高喊着口号,士气高昂。在“白虎”扫清了主要火力点和障碍后,步兵的冲锋变得相对轻松,他们跃入残破的堑壕,用手榴弹和刺刀肃清着残存的抵抗,抵抗是零星而绝望的,很快就被淹没在灰色的浪潮中。

边境哨所和小型据点,在白虎·轻骑兵的快速冲击和强力喷吐的机枪火舌下,如同遭遇飓风的沙堡,迅速瓦解,闪击的锋芒第一次亮出,便染满了鲜血,德军势如破竹,比利时精心构筑的边境防线在短短数小时内被彻底撕开。

胜利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德军队伍中蔓延,新兵们兴奋地欢呼,老兵们则抓紧时间喝水、检查装备,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汉斯看着一辆白虎从他身边驶过,车身布满了弹痕,机枪手正叼着烟,冷漠地更换着滚烫的枪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泥土被翻搅后的土腥气。他胃里有些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亢奋,帝国的力量,果然无可匹敌!

然而,闪击的狂飙突进,在马斯河畔那座扼守着通往法国腹地咽喉的古老要塞城市,烈日城戛然而止。这座由十二座现代化堡垒群拱卫的城市,如同中世纪巨龙盘踞在必经之路上,成了横亘在施里芬计划严苛时间表上的一块顽石。时间,是德意志总参谋部最珍视的资源,而烈日,正在无情地吞噬它。

当汉斯所在的连队,作为白虎突击分队后的首批步兵,抵达烈日外围时,之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天空阴沉,乌黑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不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抑。远方,城市模糊的轮廓在低矮的山丘间若隐若现,而围绕城市的那些巨大、灰暗、棱角分明的混凝土堡垒群,冰冷地注视着逼近的侵略者。

比利时人并非毫无准备,他们早已通过情报网络,洞悉了白虎·轻骑兵的威胁,在烈日城外围,依托堡垒群构筑的防御体系,成为了德军闪击战术的克星。

德军首先遭遇的是令人绝望的地形障碍,比利时工兵利用地形,环绕着核心堡垒群,挖掘了纵横交错的、宽达数米、深不见底的壕沟系统!这些巨大的沟壑,如同大地张开的狰狞伤口,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湿冷的泥土色泽。

汉斯亲眼看到,一队试图寻找薄弱点的白虎咆哮着冲向一段相对平缓的地带,却在靠近沟壑边缘时徒劳地陷入困境。巨大的轮子在陡峭的沟壁上疯狂空转,卷起漫天泥浆和尘土,车身剧烈摇晃,却根本无法逾越这道天堑。驾驶员徒劳地加大油门,引擎发出痛苦的嘶吼,排气口喷出浓重的黑烟,最终只能绝望地停住,成为远处堡垒火力绝佳的靶标。

更致命的是那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巨型铁丝网障碍带!它们并非普通的障碍,而是由手臂粗细的钢筋做骨架,缠绕着密密麻麻、带着锋利倒刺的铁蒺藜钢丝精心编织成的死亡森林。这些冰冷的钢铁荆棘在阴霾的天空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高度普遍超过一米五,密度惊人,形成了一道道绵延数公里、深达数十米的恐怖壁垒。任何试图强行穿越的车辆或步兵,都会被这些无情的钢铁荆棘死死缠住、撕裂,动弹不得,成为堡垒火炮和守军机枪从容点名的活靶子。

汉斯所在的连队被部署在一条相对平缓的进攻通道侧翼,紧邻着一片被铁丝网和壕沟封锁的开阔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火药残留的硫磺味。

“前进!为了皇帝和帝国!夺取堡垒!”营长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远方堡垒群持续不断的炮击和机枪扫射的轰鸣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和苍白。汉斯和战友们蜷缩在仓促挖掘的、浅得可怜的散兵坑里,冰冷的泥水浸湿了他的裤腿和靴子,泥土和硝烟混合的呛人气味让他忍不住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的味道。

前方,一场惨烈的试探性进攻正在进行,几十辆白虎在步兵的伴随下,试图强行突破一段看似较稀疏的铁丝网带。它们引擎轰鸣,机枪疯狂扫射压制着堡垒火力点。然而,堡垒群的火力点布置极为刁钻,形成了致命的交叉火力网,密集的机枪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泼洒过来,打在白虎的装甲上,发出刺耳密集的“叮当”声,火星四溅。其中一辆冲在最前面的“白虎”,被一串大口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前轮,轮胎瞬间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车身猛地一歪,失控地撞进了旁边的铁丝网丛,尖锐的铁刺立刻深深地嵌入轮胎和底盘缝隙中,车辆被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车顶的机枪手是个勇敢的家伙,他试图探身操作机枪还击,压制威胁火力点,但就在他露头的瞬间,至少两挺堡垒机枪的火力瞬间集中过来!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车顶装甲和机枪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和变形声!一枚子弹穿透了相对薄弱的观察窗边缘,带走了机枪手半边头盔和下面的东西。鲜血和脑浆瞬间喷溅在冰冷的钢铁上,那挺原本还在嘶吼的马克沁瞬间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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