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基隆(1/2)
基隆警备队那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此刻已经成了搅动湾湾风云的关键节点。
小林小队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树生扮演的佝偻着腰的“田中”小心谨慎的进来后带上门,然后突兀的站直了身子,使劲的揉了揉脸,又晃了晃腰,似乎那职业化的微笑和点头哈腰的动作让他非常难受。
他对着办公桌后那个正低头研究地图的“小林”小队长敬了个礼,有些嬉皮笑脸的说道:“报告宋大哥!卑职树生前来报到!”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笑意,似乎是想复刻真实的对话场景。
“小林”抬起头,那张属于宋子健的桀骜眉眼被液体机器人精准地覆盖成了小林特有的、带着点阴鸷的三角眼和薄嘴唇。
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扫了“田中”一眼,微微颔首,用带着浓重口音、却刻意模仿小林腔调的日语说道:“嗯,叫我小林长官。你滴,田中巡查补,辛苦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宋……”树生有些尴尬,周围就他们俩人,装啥呢。
“送什么送,不需要送礼!嗯,即便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也要尽量维持角色的扮演,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懂吗?”“小林”白了他一眼。
“田中”稍微控制了一下表情,恭敬的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谦卑:“小队长阁下!卑职在渔村维持治安,发现……发现一些刁民心怀怨望,私下里……私下里似乎有些可疑的串联!卑职深感忧虑,特来向您禀报!为了荒军的伟业,为了湾湾的‘荒民化’,卑职日夜忧心,寝食难安啊!”他撇了撇嘴,偷偷抬眼,观察着“小林”的反应。
“小林”看树生模仿的惟妙惟肖,忍不住的噗嗤一声,又很快清了清嗓子,心中暗骂,这小子还真有点道行,怕不是能拿金马奖影帝去了,不过自己得花亿点钱打通关系!他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阴沉的平静,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哦?具体说说,你的忠诚,荒军看得到。”
“田中”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用日语夹杂着生硬的闽南话词汇,开始汇报他随口编造的、关于某个渔村老人私下抱怨赋税太重、某个年轻人眼神不驯、甚至捕风捉影地说看到疑似生面孔在林子里活动之类的“情报”。
他的描述绘声绘色,细节丰富,把一个急于表功、又带着点捕风捉影的狗腿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很明显是在过往见惯了这种人。
“小林”耐心地听着,偶尔“嗯”一声,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当“田中”说到口干舌燥,自以为演得差不多了时,“小林”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田中君,你的用心良苦,我很欣赏。不过,这些刁民的怨言,终究只是疥癣之疾。我更关心的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田中”脸上,“你手下那些警备队员,还有我们基隆守备队的帝国士兵们,他们的忠诚,是否如磐石般坚定?他们的心思,是否都牢牢系在圣战之上?”
“田中”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开始思考这话怎么接,这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是真的折磨!总感觉和宋大哥搭档,那就不需要演,需要现卦,他应该看相声演员的自我修养……
直到他看见宋子健拿着笔在纸上假装写字,思考片刻后他做出恍然大悟又略带惶恐的表情:“啊!小队长阁下高瞻远瞩!卑职愚钝!卑职……卑职确实疏忽了!那些士兵……最近……最近似乎有些人心浮动!尤其是那些新征召的补充兵,思乡之情甚重!卑职巡逻时,曾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在偷偷擦拭家人的照片,甚至……甚至有人私下抱怨任务繁重,伙食恶劣!长此以往,恐有损荒军士气啊!”
“小林”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加快,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营造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八嘎!”他突然低喝一声,吓得“田中”身体一抖,“圣战当前,岂容懈怠思乡!帝国士兵的意志,必须如同钢铁!田中巡查补!”
“嗨!”树生立刻挺直腰板。
“小林”站起身,背着手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踱了两步,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的命令!自今日起,基隆警备队及守备队全体帝国士兵,必须在一日内,每人亲笔书写一封家书!内容要详实,报平安,表决心!告诉他们,我们即将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深入阿里山腹地清剿顽匪!任务期间,所有对外通讯,包括家书寄送,将完全断绝!时限……三个月!”
他猛地转身,三角眼里射出寒光:“写完后,统一收缴,交由我亲自审阅封存!任务结束后,再行寄出!告诉他们,这是纪律!是命令!也是对他们家人负责!谁敢敷衍塞责,阳奉阴违……”他冷笑一声,手按在了腰间的指挥刀刀柄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再加上句死啦死啦地直接就成经典镜头了。
“田中”被宋子健的演技深深的折服,忍不住的轻轻鼓掌后道:“嗨!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传达小队长阁下的英明指令!保证让每一个士兵都感受到荒军的关怀和纪律的严明!”
他再次深深鞠躬,然后倒退着走向门口,在即将离开办公室时,还是没忍住的说了一句:“宋大哥,你别站起来啊,一站起来就露馅了,小林才到你腰那么高啊……”
门关上的瞬间,“小林”脸上那副阴鸷长官的面具瞬间垮掉,他咧开嘴对着办公室角落的空气比了个夸张的胜利手势,“堂堂,演的怎么样,老子这演技,绝了!奥斯卡欠我十座小金人!”
谭荣堂冷静的声音立刻在他脑中响起【别得意忘形了,都说了咱俩没法演鬼子,身高差距太大了,你抓紧把位置让出去。计划才刚开始,让你演穿帮了才恶心呢。】
“呵呵,李代桃僵这么高明的计划,可是咱们俩联手才构建出来的,这在以后战争史上必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参与进来,那就不圆满了,我可期待着到时候给他们炫耀下,咱冲锋陷阵的也是懂三十六计的!”宋子健捂着嘴,两个眼珠向上翻着,狂咧的嘴角似乎在描述着他幻想中的快乐。
“你那演员的自我修养呢……”
随着“田中”走出小楼,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迅速传遍了基隆警备队和守备队的营房。那些被征召来的小鬼子士兵,大多只是些农民、小商贩的儿子,被军国主义狂热裹挟着远离家乡。听到要写家书,不少人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本能的欣喜,但随即听到绝密任务、通讯断绝三个月的命令,又被一层浓重的阴霾覆盖。
营房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粗糙纸张的沙沙声。
有人咬着笔头,对着空白信纸发呆,思念着家乡的樱花和母亲做的饭团;有人飞快地写着,字迹潦草,只想快点完成任务;也有人,在字里行间偷偷夹杂着对枯燥军营生活、对炎热气候、对长官严苛的不满,以为这封寄不出去的信笺是唯一安全的宣泄口。
他们不知道,这些带着体温和思念甚至牢骚的家书,将成为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最具讽刺意味的遗言。
家书如雪片般汇集到“小林”的办公室,被谭荣堂二人分毫不差地贴上标签,注明姓名、番号、所属小队,然后锁进了一个特制的铁皮柜里。
铁皮柜的钥匙,被“小林”贴身保管,等他们所有替换工作都完成后,这些提前写好的家书,将会把小日子本土的担忧和泄露风险,有效的推迟几个月。
第一步,锁住“声音”,完成。
第二步,清洗,开始。
基隆警备队营房后方,那间简陋的砖石结构澡堂,成了屠宰场的完美伪装。巨大的铁皮锅炉昼夜不停地烧着,蒸汽如同白色的巨蟒,在低矮的屋顶下翻滚弥漫,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而潮湿的雾霭里。能见度不足两米,浓重的硫磺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刺鼻而闷窒。
按照“上官的命令”,为了节约燃料和提高效率,士兵们被要求以小队为单位,错峰进入澡堂,每次进入时间严格限定在三十分钟以内。
第一批进去的,是警备队第三小队的十名士兵,他们嘻嘻哈哈地脱掉汗臭的军服,赤裸裸地跳进那个用水泥砌成的大池子。滚烫的热水包裹着疲惫的身体,舒服得让人呻吟,蒸汽太浓了,连对面战友的脸都看不真切,只有模糊晃动的肉色轮廓。
“真是舒服啊……”
“小林小队长总算做了件好事……”
“快点洗,时间快到了!”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享受这片刻温暖的时候,几条如同鬼魅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更衣室的方向滑入了浓稠的蒸汽之中。他们穿着和士兵们一样的兜裆布,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仿佛本身就是这蒸汽的一部分。
是阿火和另外几名被精心挑选出来、身手最利落、心志最坚定的义军战士!他们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液态机器人,隔绝了蒸汽的灼热,还能对面容进行简单的伪装。
浓雾是最好的掩护,蒸汽的嘶鸣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异响。
阿火如同水中的鳄鱼,悄无声息地潜到池边一个正闭眼搓洗的鬼子兵身后。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从后面精准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和鼻子!左手则如同铁钳,死死扣住对方的咽喉!锁喉!标准的无声击杀技!
那鬼子兵猛地瞪圆了眼睛,身体瞬间僵硬,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呃”声,随即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阿火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感受着指骨下喉结碎裂的触感。几秒钟后,怀里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阿火迅速松开手,任由尸体滑入浑浊滚烫的池水中,只留下几个微小的气泡。
同一时间,另外几处角落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死亡之舞。
一个鬼子兵刚抹掉脸上的水珠,想看清旁边是谁,后脑勺就遭到一记沉重如铁锤般的肘击!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被一只有力的手拖入水下。
另一个鬼子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转头看向雾气深处,一把薄如柳叶、闪着幽蓝寒光的精钢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从他颈侧大动脉划过!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混入滚烫的池水,只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涟漪,随即被更多的热水稀释冲散。
那鬼子兵徒劳地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缓缓沉没。
杀戮在浓雾中进行得高效而冷酷,没有激烈的搏斗,没有凄厉的惨叫,只有人体倒伏、滑入水中的轻微噗通声,被巨大的蒸汽轰鸣完美掩盖。短短几分钟,池子里剩下的,只有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晃动的几具尸体,以及池边几个同样被干净利落扭断脖子、伪装成滑倒撞晕的“幸运儿”。
蒸汽阀门被人为调大,白色的浓雾更加汹涌地翻滚出来,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
“时间到!下一组准备!”澡堂门口,一个穿着鬼子士兵服、面无表情的“卫兵”用日语大声喊道,他的声音穿透蒸汽,就像是阎王殿前的值守,宣下一批小鬼子进殿接受审判一般。
等在门外的警备队第四小队士兵毫无察觉,迫不及待地推开沉重的木门,涌了进来,浓烈的蒸汽扑面而来,视线一片模糊。
“哇!真够劲!”
“快点快点!抓紧时间!”
“咦?池子里好像有人晕倒了?”
他们只看到池子里隐约躺着几个人影,以为是泡晕了或者睡着了,并未多想,有人嘟囔着“真没用”,便自顾自脱衣服跳进池子,继续享受难得的放松。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那些“晕倒”的同伴,身体已经冰凉。更没注意到,在浓得化不开的蒸汽深处,那些刚刚完成了杀戮、身上还带着水珠和血腥味的“同伴”,正悄然混入他们中间,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阿火抹了一把脸上混杂着蒸汽和溅到的血水,感受着指间那细微的粘腻。他看着新进来、毫无防备的第四小队士兵,眼中没有兴奋,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执行精密指令般的平静。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悄无声息地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正背对着他搓洗后背的士兵。
第二步,清洗,循环往复。
基隆港区,一家挂着“松竹居酒屋”招牌的日式料理店,门帘掀开,一股清酒、烤鱼和酱油混合的味道飘散出来。穿着便服的“小林”小队长独自坐在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里,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清酒。
他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店内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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