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起义（1/2）

南达科他州，初夏的风已然带上了燥热，卷过广袤的红土平原和苍茫的松岭。然而，比天气更炽热的，是弥漫在野牛之魂山谷及其周边广袤保留地的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组织化的紧张气氛。

同盟会的大批骨干和经过挑选的忠诚战士，化整为零，通过美华银行控制的航运网络和北美华工兄弟会的地下通道，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人数远超弓琳琳最初与逸仙约定的规模，除了克强、钝初等核心决策层和军事干部，大量在历次起义中幸存下来的、具有一定军事经验的底层军官和敢死之士，以及听闻有此海外练兵机会而主动请缨的热血会党成员，总数竟陆续达到了近两万人。

新开辟出的武器试用场上，气氛热烈得近乎沸腾。一批刚刚开箱，涂着新鲜防锈油，闪烁着冷冽光芒的八一杠，被分发到了一批精心挑选出来的同盟会老兵手中。与之配套的，还有堆成小山般的橘红色弹匣和黄澄澄的7.62mm中间威力步枪弹。

这些战士，大多经历过对清起义的失败，用惯了老旧的毛瑟、汉阳造甚至是火绳枪，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兵器？他们好奇地摩挲着枪身复合材料带来的独特触感，掂量着那充满现代工业美学的重量，对折叠枪托、小握把等设计感到新奇又困惑。

在来自红鹰军的教官，那些参与过朝鲜战场的苏族战士简短的指导下，他们学会了如何装填弹匣，如何上膛，如何切换单发和连发模式，然后就开始上手实操，毕竟这批运送过来的子弹非常之富裕。

“第一组！预备！瞄准前方百米半身靶！单发射击！”教官吼道。

第一批战士卧倒在地，依葫芦画瓢地据枪瞄准，他们大多是玩枪的老手，虽然武器陌生，但基本的射击要领是相通的。

“砰！”“砰！”“砰！”

单发点射的声音清脆利落，后坐力比他们熟悉的步枪要柔和得多！更令人惊喜的是，精度极高！几乎枪枪上靶，甚至有好几个老兵的靶心附近布满了弹孔！

“好枪！真是好枪啊！”一个参加过镇南关之役的老广猛地爬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抚摸着温热的枪管，语无伦次，“这比水连珠还稳！比汉阳造劲道足！后坐力还小！老天爷，这要是当年打钦州有这枪，老子能一个人守住一个隘口！”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羡慕和催促的喧哗。

“第二组！上！连发模式！短点射！控制节奏！”教官的命令再次响起。

另一批战士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当他们扣动扳机，感受到那前所未有的，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振动和轰鸣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哒哒哒！哒哒哒！”

三发、三发的短点射泼水般射出，百米外的木质靶标瞬间被打得木屑纷飞，千疮百孔！那持续不断的、狂暴的射击声，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枪的认知！这不再是单发夺命的武器，这简直是可以瞬间泼洒出一片死亡之雨的凶器！

“我的娘诶……”一个来自川省的战士打空了一个弹匣，看着几乎被打烂的靶子，手都在发抖，喃喃自语，“这…这忒吓人了！这要是对着人打，一排人上去，眨个眼就没了啊！”

“过瘾！太过瘾了！”另一个战士兴奋地大叫，“这比马克沁轻巧多了，还能抱着冲！清妖那些个巡防营，够干啥的？”

“别打了，这些子弹就这么浪费了太可惜了！”

“子弹足够所有人不停歇的打一周，后续还有，放开了练就行……”

“真的？”

整个靶场都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那些经验丰富的同盟会老兵，还有被训练吸引，刚刚申请加入红鹰军的其他部落的印第安小伙子，都被八一杠那恐怖的火力和可靠的性能彻底征服了。他们爱不释手地反复操弄，更换弹匣，讨论着射击感受，眼中燃烧着一种名为技术优势带来的强大自信。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小菜。

当战士们被带到山谷另一侧，更为开阔的炮兵试射场时，真正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那里，十几门覆盖着伪装网的82毫米迫击炮和数门威力更大的60毫米远程迫击炮已经架设完毕，黝黑的炮管斜指天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更远处，甚至还有几门用新推出的“玄武·破阵”拖曳来的，看起来就无比沉重的155毫米牵引榴弹炮！这些巨兽的存在，让整个山谷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炮兵教官是黑龙军派来的一个老兵张顺，黄冈那次被救下来的战士，虽然朱云飞特别强调不要过分热情，以免暴露过往，但是他看着这些即将踏上他们走过道路的后辈，仍忍不住激动。

所以他的讲解超出了性能和操作，甚至把自己的瞄准感受，经验技巧都一一分享，让学员们听得津津有味。

对于大多数连75mm山炮都没摸过的战士们来说，即便张顺讲的再详细，这些复杂精密的现代火炮操作规范对他们来说仍然如同天书，好在齐齐哈尔送来了大批的弹药，可以实操！

“目标！正前方，三号山区模拟阵地！距离，2000米！一发试射！放！”张顺指导完如何测距后，简单的操作完毕，用专业术语下达指令。

一名经过紧急培训的同盟会炮兵组长猛地一拉火绳。

“嗵——！”

82毫米迫击炮一声沉闷的怒吼，炮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燃气，炮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高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几秒钟后，远方山腰上预设的一堆白色石灰包中间，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的黑红色火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隔着老远传来，依旧震撼人心！大地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命中目标！效力射！全连三发急速射！放！”

命令一下，整个炮兵阵地上瞬间如同火山喷发！

“嗵嗵嗵！嗵嗵嗵！”

连绵不绝的发射声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鸣！无数炮弹呼啸着掠过长空，如同死神的群鸦扑向远山。

“轰！轰轰轰！轰轰——！！！”

远方的模拟阵地瞬间被一片连续不断、地动山摇的爆炸彻底覆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炸起的泥土、碎石和模拟工事的木材飞溅起数十米高！整个山头仿佛都在痛苦的呻吟和颤抖！那毁灭性的场景，远超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想象极限！

所有围观的战士，无论是同盟会还是红鹰军，全都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许多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可怕震动，脸色发白，眼中充满了敬畏甚至是恐惧。

刚才还为八一杠的连发能力欢呼雀跃的战士们，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战争神器！个人勇武在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天……天威……这是天威啊……”一个读过私塾的同盟会文书喃喃自语，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这一轮炮火下去，啥子镇南关、钦州城，还不都轰平咯？”一个老兵喃喃道，眼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站在观摩人群后方的克强等同盟会高层，同样被这恐怖的炮火演示深深震撼，他们比普通士兵想得更远。克强紧紧握着望远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远方被烈焰和浓烟吞噬的山头，胸腔剧烈起伏。

有了这样的武器……有了这样的火力……

刹那间，一个无比诱人、近乎无法抗拒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并迅速点燃了所有高层心中压抑的火焰，还练什么兵？还等什么一年约定？就凭着眼前这些神兵利器，就凭着这两万装备到牙齿、见过血、复仇心切的虎贲之师，直接挥师东进，跨海回国！北伐！直捣黄龙！掀翻那个腐朽透顶的清廷，光复中华，就在今朝！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如此具有诱惑力，几乎要让人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八一杠的弹雨撕裂了清军脆弱的防线，155mm榴弹炮的怒吼震塌了紫禁城的宫墙，“白虎·轻骑兵”轰鸣着碾过京都的街道……

克强猛地放下望远镜，转过头，看向身旁同样激动得满面红光的钝初，嘴唇动了动，几乎就要把那个冲动无比的计划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话要出口的那一瞬，他的目光扫过了站在稍远处、面无表情的弓琳琳派来的联络官，以及更远处那些正在默默检查弹药箱、身上带着明显红鹰军印记的后勤人员。一盆冷水仿佛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

他想起了与弓琳琳的那个约定，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渠道传来的她的评价，“……过早地给予不属于他们应有的‘外挂’……只会培养依赖，甚至……催生新的买办。”

他想起了弓琳琳提供的这一切支持所附带的无形条件，在漂亮国练兵，目标只能是漂亮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理智交织着，将那股即将喷发的冲动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目光从东方扯回，重新投向南达科他州荒凉而广阔的红土地。

“钝初，”克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弓小姐……说得对，饭要一口一口吃，清廷糜烂，根深蒂固，非一战可定。而我们……更需要这场实战来锤炼。”他用力拍了拍钝初的肩膀，既是安慰对方，也是坚定自己，“先帮苏族兄弟拿下这片基业，拿美利坚的军队练手，把我们自己变成真正的强军。届时，携大胜之威，再班师回国，则大事必成！”

钝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黄兴的顾虑和深意。他看了一眼那些现代化的武器，又看了看远方尚未散尽的硝烟，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冲动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战略考量所取代。

“克强兄所言极是，是吾等一时被利器所惑，险些忘了根本。”他推了推眼镜，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利器虽好，终需执器之人善用之，此番磨砺，正为我辈学会如何执此神兵，而非反被其驾驭。”

“看来有必要回去带更多的人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都有些复杂，但目标已然重新清晰。

他们转身，不再看那令人心潮澎湃的炮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南达科他州军事地图。

不久后，长长的木桌上铺着详尽的南达科他州及周边区域地图，周围围坐着同盟会的主要领袖、红鹰军的高级指挥官，朝鲜战场回来的飞鹰、奔狼、石角等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有以“仰望星辰者”为首的部落长老议会代表。

弓琳琳并未直接参与军事部署，但她派来的代表，一位冷静沉着的原赤龙军参谋军官，负责提供后勤协调和有限的战略咨询。

讨论异常激烈，如何为这场前所未有的起义正名？如何争取更广泛的理解，哪怕只是暂时的观望？如何瓦解对方道义上的优势？这些善于纸上谈兵的书生，派上了用场，各种计谋算计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