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立秋(1/2)

马占山站在瀑布前,水雾打湿了他的军装下摆。立秋的东北,寒意初现,冰凉的雾气渗入布料,贴在小腿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眯起眼睛,盯着那块插在瀑布前的木板 ——“见字如面,马兄请一人入内”。

十一个汉字像是用熔化的金属浇铸而成,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随着水雾的飘动忽明忽暗。马占山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字迹。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光滑,完全不似木头应有的纹理,反倒像是摸到了打磨精细的铜器。

【孟庆斌,我早就说随便找块木板手写几个词!你非得弄块铜板喷木漆!】

【菲总,我那字你又不是不知道,和狗爬似的,做个牌子多省事……】

“队长,这地方邪性得很。” 副官王永清凑上前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他腰间别的手枪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要不咱们先派人探探路?”

马占山没有立即回答。他收回手指,发现指腹上沾了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棕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像是一阵细小的尘埃,随风轻轻消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都在这儿等着。” 马占山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解下腰间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喉结上下滚动。“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话未说完,王永清已经红了眼眶。

“队长!” 王永清一把抓住马占山的手臂,“这地方不对劲。那瀑布后头的洞,我刚才明明看见有蓝光闪了一下,就像…… 就像……”

“就像什么?” 马占山挑眉。

“就像前段时间咱们在怀德城外,那头熊眼睛里冒的光。” 王永清咽了口唾沫,“邪性得很。”

马占山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当然记得那天 —— 纪沧海如天神般降临,一箭射穿了那头刀枪不入的怪熊右眼。当时熊眼中溅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荧蓝色的粘稠液体。

“他娘的,老子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还怕个山洞不成?” 马占山突然大笑,拍了拍腰间的毛瑟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队长!王永清突然抓住马占山的手腕,布满冻疮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年前在安达站,咱们被哥萨克骑兵围困三天三夜,您也是这么说的。他颤抖的手指向水幕,那会您断了两根肋骨还带头冲锋,可现在...现在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没有啊!

”原地待命,这是军令!“说罢他甩开王永清的手,转身面向瀑布,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奇怪的是,当军靴尖距离瀑帘半尺时,奔涌的水幕突然凝固成珠帘状,数以万计的水滴悬停空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露出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不是自然形成的水帘间隙,而是水流像被无形的手拨开一般,整齐地退向两边。马占山脚步一顿,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队长!” 身后传来王永清的惊呼。

马占山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安静。他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通道,发现洞口边缘镶嵌着一圈蓝色晶体,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是工匠精心镶嵌而成。

水珠溅落在那些晶体上,竟没有立即滑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项链,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如同梦幻般不真实。

“见鬼了……”马占山喃喃自语,却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当他整个人穿过水幕时,预想中的潮湿感并未出现。相反,洞内的空气出奇地干燥,带着一种刺鼻的气味,辛辣、刺激,仿佛能灼烧鼻腔,让人不禁皱眉。

然而,这股气味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料味,像是某种混合了柑橘和花香的清新调,试图掩盖住刺鼻感,却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这种混合的气味,既让马占山感到新奇,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仿佛是某种未知的物质与香料的奇怪组合,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置身于一个熟悉的世界。

身后的水帘在他完全进入后立刻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马占山猛地转身,手掌已经按在了枪柄上,却只看到一面完整的水墙,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冷静…… 冷静……” 他对自己说,强迫呼吸平稳下来。眼睛逐渐适应了洞内的光线 —— 出乎意料,这里并不黑暗。墙壁上镶嵌着更多那种晶体,只是大小和颜色不同,伪装成钟乳石状,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蜿蜒的通道。

马占山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靴底踩在地面上,发出一种奇特的闷响,不像踩在石头上,倒像是踏在某种金属板上。

通道逐渐变窄,两侧岩石摩挲着幽微的暗光,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秘语。行至深处,却见通道陡然变宽,最终通向一个穹顶如幕的圆形钟乳石殿堂。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在灯光映照下, 似冰棱凝华,又若玉簪垂落,光影交织间,散发出冷冽而神秘的美感,如梦幻之境,空幽而迷人 。

溶洞中央,摆放着一把造型科幻的椅子。通体呈纯净的银灰色,在洞内微光下散发着冷冽光泽。椅背高耸,线条流畅,上面没有繁复纹路,却嵌着一圈圈精致的光带,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像是某种神秘的能量线路。

马占山走近,蹲下仔细观察,发现椅子底部不仅安装着精密的机械装置,还设有不同方向滑轨,轨道呈环形围绕着椅子,似乎能让椅子在上面滑动。他试着轻推椅背,椅子不仅缓缓左右旋转,还能沿着滑轨前后移动,动作流畅丝滑。

“马大哥。”

纪沧海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惊得马占山猛地拔出手枪,又插回皮扣。

“纪兄弟?” 他疑惑的问道,声音在洞厅内回荡。

“请你坐到椅子上,把那个锁扣卡住,戴上把手上的头盔。” 纪沧海继续道,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随着话音,椅子扶手上缓缓升起一副银灰色的头盔,镜片在蓝光中泛着更加幽深的光芒。

看着面前奇怪的景象,马占山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洞厅内除了这把椅子外空无一物。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怀德城外,纪沧海那神乎其技的箭术;想起雪夜篝火旁,纪沧海谈起东北局势时那洞若观火的见解;更想起那些他随意搞到的小日子文书、衣物和那些通人性的狗……

“他娘的,自己的好兄弟,还能害了咱不成?” 马占山啐了一口,大步走向那把椅子。当他坐下时,椅面格外的舒适柔软,自动贴合了他的身体曲线。安全扣 “咔嗒” 锁住的瞬间,座椅突然上升了三寸,双脚直接悬空,惊得他浑身绷紧。

“请戴上头盔,我将告诉你我所背负的一切。” 纪沧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马占山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那个奇异的头盔。外壳冰凉,重量却出乎意料的轻。当他将头盔戴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纪沧海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马占山惊得摘下头盔却发现身前空无一物,他再次戴上头盔,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纪沧海,“这是怎么回事?”

纪沧海的虚影拿出一个小本本,“马大哥,你什么都不要问,看完了你就明白了。”

随着纪沧海身影的淡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整个溶洞的光源也全部关闭。

马占山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刺目的红光撕裂,头盔两侧喷出了冰冷的风,腰胸部的卡扣猛地勒紧,座椅的角度也缓慢的调整,他的身体近乎垂直,一阵失重感让他猛地定神,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空中,俯视着下方。

马占山下意识的左右查看,但背后座椅开始轻微的晃动,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猛地向下俯冲,身体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下拽,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被甩出去。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被紧紧地压在座椅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喔噢!”他感觉自己就像鸟儿一样,短暂的失重后他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双臂展开,翱翔在夜空中,俯瞰着身下的那座巍峨关隘——青灰色的城墙在夜色中如巨兽脊背般起伏,箭楼上 “镇南关” 三个斑驳大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关下,成千上万支火把组成蜿蜒的火龙,将夜幕烫出无数流血的伤口。随着他的俯冲,擦过人群,热浪裹挟着松油燃烧的焦味扑面而来,马占山甚至能感觉到头盔模拟擦出的火星溅在脸上的刺痛。直到他扇动着翅膀坐在了一门克虏伯炮上。

他看到周围站着形形色色的人,有清廷士兵,有西装革履的先生,有毡帽打扮的商贾,也有衣衫褴褛扛着大刀的汉子。

众人让出一条路,人群中走来一位文人——身着西装,头戴礼帽,赫然是通缉令上悬赏之人。

马占山瞳孔骤缩,价值千金的头颅,此刻就在三步之外!他本能的摸向毛瑟手枪,右手猛地蹭到金属扶手,冰凉的触感将马占山拽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配枪已经抽出一半,掌心全是冷汗。

幻象中的那位先生仍在演讲,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慷慨陈词,每说一句,台下穿短褂的汉子们就把土制炸弹举得更高。

突然,文质彬彬的他跳下木台,拖了西装卷起袖子,亲自装填炮弹。

“诸位请看,” 他调整炮口角度冲着北方,月白色长衫被火把映成血色,“反对清政府二十余年,此日始得亲自发炮击清军耳!!”炮声响起,震耳欲聋。四周的人群在欢呼雀跃。

炮声后马占山的视野在几次颠簸后再次漂浮在空中。

“今年 12 月 2 日的镇南关起义动摇了清廷的腐朽统治,加剧了帝制的分崩离析。” 纪沧海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带着奇异的混响。

随着解说,画面突然加速流动,马占山看见黄明堂率领的起义军在炮台上顽强死守,面对清军的猛烈进攻,他们毫不退缩。

黄明堂亲自指挥,士兵们用血肉之躯筑起防线,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画面中,黄明堂高举着武器,大声呼喊着,激励着身边的战士们。尽管清军的炮火不断轰击,但起义军依然坚守阵地,展现出不屈的斗志。

黄明堂的左耳垂缺了块肉,那是在河内运送炸药时被法租界巡捕的流弹打掉的。此刻这位四十岁的汉子正用牙咬着引信,单手托着土制炸弹跃出战壕。”老陆!三连发!他嘶吼着,身后十七岁的机枪手立即打出精准的短点射,将清军火力压制在五十步外。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马占山浑身一颤。眼前的镇南关像打碎的镜子般崩裂,无数碎片重组成了 —— 绿茵场?

他茫然地站在草坪中央,脚下传来草叶的弹性,鼻尖萦绕着刚修剪过的青草香。一个黑白相间的球体正朝他面部呼啸而来。

“接球!” 有人用古怪的方言大喊,但是他没有听懂。

马占山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运动,他条件反射地抬腿,足球接触脚背的触感真实得可怕,他下意识地用脚背轻轻一拨,用一个轻巧的假动作晃过了第一名防守球员,随后带球向前推进。

左侧冲出一位防守队员,似乎和对方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座椅一阵晃动,但成功的撞开了对方,后背竟然奇异的出现了拉扯衣服的感觉,随着继续带球前进,又有一人冲致身侧,在前方晃了晃跟跑至右侧。

当第三人从右侧冲到前方时,身体猛地提速将包夹的二人卡在身后,皮球横向的滚动,第四个防守队员出现在了皮球一侧,守门员也冲了出来,此时身体猛地急速变向,马占山情不自禁的踢出了最终一脚,他看见 “自己” 踢出的球穿过了守门员和防守队员,将球网撞得剧烈颤动。

“明年 3 月 9 日……” 纪沧海的声音突然卡住,接着爆发出带着电流杂音的怒吼:“谁剪辑的!这是国际米兰成立的视频,播这个干什么!”

绿茵场瞬间像被无形大手揉皱的纸般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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