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建厂(2/2)
远处的莱茵河上,一艘货轮正拉响汽笛,鲁尔区特有的硫磺味雾气总让人感到一丝的焦虑。克虏伯的首席工程师艾利希·穆勒的金丝单片眼镜反射着昏黄的灯光,他拿起手绢擦拭了一下镜片上沾着的今早试炮时留下的火药微粒。
“这车真他娘的大!”他看着贝伦斯站在车旁的照片,忍不住的爆了粗口,这玩意儿简直像个移动的小房子。
“我用得着你说大吗?”古斯塔夫·克虏伯咆哮的拍打着桌子,“说点我不知道的!”
“贝伦斯先生身高大概170吧,如此推算的话,玄武长度接近六米,宽度和高度都在2米左右,太大了。”穆勒继续翻转着照片,“底盘离地间隙够高的!这车轮和车底之间的空隙非常大,明显不是为了走柏油路设计的。”
“嗯,听贝伦斯说这车能穿越各种障碍。”古斯塔夫回想着贝伦斯的描述如是说道。
“你看这车身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这种盒子造型的内部空间肯定非常大,而且……”他抽出另外几张照片摊开在桌子上一顿审视,“如果把这几块玻璃换成钢板,我的天呐,能装人,还有坚硬的外壳,这简直是移动的堡垒!”
“钢板?钢板如何能连接成这般样子?”古斯塔夫也凑近查看,“你确认不是手工敲打出来的薄薄外壳?”
“肯定不是,你看这玻璃与外壳之间的缝隙,这钢板的厚度怕是不下于20毫。”穆勒越说声音越小,从解说慢慢变成了自言自语,“车身钢板之间的接缝是怎么连接的?是铆钉?焊接?还是特殊工艺?钢板表面为什么如此的光滑?是涂抹了什么东西然后喷漆吗?”
“唉!醒醒,看看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古斯塔夫打断了穆勒的思考。
“特殊的地方多了去了,玻璃就非常不正常,你看反光,这玻璃比我们见过的要厚一倍,如果真按你所说它能穿越各种障碍,玻璃还没碎,那肯定是特殊工艺。”穆勒又拿起一张车头的照片,手指敲打了一下,“车头车尾包得严严实实的,没有普通车的散热格栅那么大面积,玄武的散热系统肯定也很特殊。”
古斯塔夫听得有些头大,穆勒却继续说个不停,“轮胎又宽又厚,花纹这么深!能提供更好的地面附着力,也能吸收更大的冲击,我怀疑子弹打上去都有可能被弹开。”穆勒像欣赏艺术品般看着玄武的各个角度照片,“只看照片外壳,这车就是无法超越的存在,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艹!这次遇到硬茬子了!清廷人搞出来的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户外汽车’,它就是个披着汽车外皮的移动堡垒!”古斯塔夫揉了揉脑袋,“我说威廉陛下为什么一直在要求仿制白虎。”
“如果贝伦斯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用的什么钢板?怎么处理的?发动机哪来的?多强?悬挂怎么造的这么结实?他们是怎么解决重量和机动性矛盾的?”穆勒紧紧的盯着这些照片,却无法解答出任何的技术细节,他再次陷入自言自语状态让克虏伯非常焦虑,因为这意味着他的首席工程师对玄武的关键工艺一无所知。
“这是贝伦斯凭着印象画的草图,你看看有没有帮助。”古斯塔夫掏出一张素描草稿,铅笔尖点在素描纸某处,“他说传动轴采用万向节连接,这里。”
穆勒看见图纸上标注着令人惊讶的尺寸,那根主轴直径比现有车辆的细了1.5厘米,却要承受更大的扭矩。“画的这是什么玩意,他懂不懂作图,一点都不严谨。”穆勒的食指突然按住图纸某处,皮革手套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这个直径的铬钒钢,在1900转时会像黄油一样弯曲。”他德式发音的“butter”一词带着不屑的爆破音。
古斯塔夫沮丧的转达着不幸的事实,“昨晚他们测试时,确实飙到了3000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有一碗米饭在这,穆勒搞不好会直接扣桌子上。
感觉到事态严重的古斯塔夫没有再理会穆勒,他突然转身问向秘书道尔,“那个清洁工叫什么?”道尔一直负责着克虏伯家族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汉泽尔,锅炉房夜班。”道尔舔了舔嘴唇,“他说厂区里有持枪守卫,而且四象汽车厂建了员工宿舍楼,几乎全部工人都住在厂房,他的行动很容易暴露......”
窗外的雾气突然被一阵风吹散,“告诉汉泽尔,让他想办法打开工厂大门,调开守卫。”他停顿片刻,从钱包抽出三张一百马克纸币,“如果这次能带回来发动机的剖面图,再加二十倍。”
午夜的工厂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只有蒸汽管道偶尔发出的嘶嘶声打破寂静,“汉泽尔,你在这瞎逛什么呢,不看好你的锅炉!巡逻小队队长约瑟夫喊住了刚刚打开厂门大锁,悄摸摸转悠的汉泽尔。
似乎是发现并没有暴露,汉泽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一笑道:“咱们食堂的青椒炒大肠太香了,以前我从来没发现内脏能如此的好吃,吃的米饭有点多了,出来溜溜食。”
“不是说好了不提食材是什么部位吗?好吃就行,差不多溜溜就回去吧,别给我增加工作任务!”约瑟夫对任务非常的认真,毕竟如此丰厚的工作待遇,在柏林找不到第二家。
似乎是感觉快到了约定的时间,汉泽尔连忙道:“装的那么恪尽职守,你知不知道西墙那边有个狗洞?下午路过时我还看到过呢。”说罢转身欲走,他算到了约瑟夫认真严谨的性格不会让事情就这样搪塞过去,果不其然他被约瑟夫拉着走向厂区西侧去查验狗洞的问题,成功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
但世事无常,老约翰裹着棉大衣,煤油灯在他粗糙的手中摇晃,在铸铁廊柱上投下巨人般的影子。他听到四象汽车厂招工时,想也没想的就来报名了,哪怕是能试工一天,也可以让他在传说中可以吃到饱的免费食堂里大快朵颐一顿。
没想到他竟然通过了考核,这让他现在还感觉有些不真实,这几日每晚从干净整洁的宿舍中醒来,他总会来车间看一看流水线和仓库才能安心。
“哐当——”
金属碰撞的脆响从3号仓库传来,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层层回音。老约翰浑浊的眼球突然睁大,他清楚地记得,那里停放着两台“玄武”原型车。
煤油灯的光圈扫过仓库大门时,他发现门锁已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锁芯滴落的液体已经凝结成了固体,他俯下身子轻轻一摸,坚硬冰冷的触感表明已经有些时辰了。
他喉咙发紧,左手掏出腰间的科尔特左轮手枪,这是仓管专属的配枪,他迅速的冲向3号仓库。
“什么人!”怒吼声在仓库里炸开的瞬间,煤油灯照出了令人心惊的画面,三个穿着暗色衣物的身影正围着一台“玄武”,其中一人手中的管钳还卡在变速箱的斜齿螺栓上。最显眼处是那个被暴力撬开的桃木工具箱,大量的使用和平面图纸被翻出,地上散落的纸张上满是脚印。
黑影们转身的刹那,老汉斯看清了那台被大卸八块的原型车,传动轴被专业地卸成三段,液压管的铜接头用丝绒布包着防止划伤,连变速箱螺丝都按顺序排列在油毡布上。
“砰!”
枪声响起时,老汉斯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流擦过耳际,整个人向后倒去,煤油灯翻动间,滚烫的油溅在胸口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他凭着肌肉记忆朝枪焰方向回击,左轮手枪的轰鸣在空荡的厂房内回响,震得耳膜生疼。
黑暗中传来德语的低骂和金属工具倾倒的哗啦声,接着是橡胶鞋底快速摩擦水泥地的声响。
当第二天纪沧海和拉贝折返回汽车厂时,仓库里仍弥漫着硝烟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现场一片狼藉,两台原型车像被解剖的尸体般敞开着胸腔,精密的齿轮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一台车的差速器不见了,其他被拆的零散的部件整齐的码放在破帆布上,像是在无声的控诉对方的暴力。
“这拆卸手法很专业啊。”拉贝蹲下身,手套捡起一枚还带着火药味的黄铜弹壳,弹壳底部的dwm厂徽和“1907”字样清晰可见,“鲁格p08,上个月才配发给近卫军的制式装备。”
纪沧海沉默地走到被拆解最彻底的那台车前,拍了拍车身道:“我还以为怎么也要等两天,这倒是省事了。”他的声音无喜无悲,俯身拾起一片被踩污的设计图纸,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很好,现在轮到我们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