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铁证如山(1/2)
陈默轻轻按了按腰间被刀锋划破的衣衫,内衬的铁片隔着单衣传来丝丝凉意,提醒着方才巷中的凶险。客栈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映着他沉思的脸。青竹帮、万通商号、火焰莲纹、私运疑云……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旋转碰撞,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江南税粮亏空的背后,恐怕远不止地方官吏贪墨那么简单。若万通商号真与胡党余孽有染,且涉足兵器走私,那他们所图的就可能是动摇国本的钱粮,甚至是祸乱地方的武力。
“大人,赵小旗那边,我们是否要主动做些什么?”护卫低声询问,递上一杯温茶。
陈默接过粗瓷茶杯,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些许暖意。“等。等赵劲的消息,也等我们派去接触徐秀才的人回来。对方今夜袭击未成,反而暴露了与万通的关系,必定惊惧。要么加紧转运藏匿,要么狗急跳墙。我们以静制动,才能抓到破绽。”
这一等,便是三天。
三天里,苏州府表面风平浪静。刘通判依旧每日准时前来“问候”,言谈间试探陈默那晚“受惊”后的态度,被陈默以“偶遇毛贼,已无大碍”轻描淡写带过。知府又发来一次画舫游河的邀请,陈默婉拒,称身体仍需休养。
暗地里,赵劲传来的消息却显示,城西码头的青竹帮徒众明显增加了,对万通那几间库房的看守也严密了许多,夜间却再无大规模货物出入,像是在避风头。
第三日深夜,派去接触徐秀才的护卫终于带回一个粗布包裹,神色谨慎。“大人,徐秀才起初极为防备,几乎闭门不纳。属下亮出了您给的、带有东宫暗记的玉佩一角,他才迟疑着开门。属下未多言,只说是京城故人之后,听闻先生有策论被删,特来请教。他……他哭了。”
护卫解开包裹,里面是几本手抄书籍文章,最上面一份墨迹犹新的《苏松赋役利弊刍议》。“徐秀才说,这是他闭门两月,根据旧稿重新默写、增补的。原本那篇被凿去的,言辞更激烈些。他说,苏松赋税之重,甲于天下,田亩所出,大半输官。然而官仓所收,与百姓所纳,中间层层折扣,不知凡几。更有‘漕粮折银’之弊,官府勒令农户将粮米折成银钱缴纳,折价却由胥吏随意定夺,往往远低于市价,百姓需卖尽口粮方能凑足,实则变相加倍盘剥。而所得银钱,又经层层漂没,最终入库之数,恐怕……”
陈默快速翻阅那份《刍议》,里面数据详实,列举了吴县、长洲等数县近三年的田亩、税率、折银价、实收数对比,触目惊心。文章虽力求客观,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沉痛与忧愤力透纸背。更让陈默注意的是,徐秀才在文中隐晦提及,曾听闻有“奸商豪右”与府县胥吏勾结,利用“折银”差价及漕运环节,大肆牟利,侵吞国帑。
“奸商豪友”,指的是谁?万通商号是否位列其中?
几乎在陈默看完《刍议》的同时,客栈窗棂被极轻地叩响了五下,三长两短。是赵劲的暗号。
陈默示意护卫警戒,自己轻轻打开窗户。赵劲如狸猫般滑入,反手关窗,气息微促,眼中却带着一丝振奋。
“陈大人,有重大发现!”赵劲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扁平方形物件,“青竹帮主‘疤脸李’昨日秘密去了城东‘醉仙楼’与人会面,我们的人设法潜入了隔壁。他们谈话声很低,但我们的人听到了‘北边要的货’、‘风紧暂缓’、‘账目处理干净’等语。疤脸李离开时十分警惕,我们的人未能跟踪到最终去处,但在他落脚的城隍庙附近,发现了这个。”
油布包裹被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本蓝布封皮的账册,封皮无字,但纸张质地与陈默在江宁裕丰当查获的那本赵贵暗账极为相似!
陈默心头一跳,接过账册,就着灯光快速翻开。入眼依旧是那种特殊的蝇头小楷,记录格式也与赵贵暗账类似,大量使用代号。不同的是,这本账册记录时间更近,主要集中在去年至今。
“丙字库,收‘西山硬货’三百件,付‘青蚨’一千八百两,经手‘李’。”
“丁字库,出‘南珠’五十斛,收‘赤金’二百两,转‘通记’账。”
“戊字库,‘香料’二百箱,走‘水路三号’,保费‘五十两’,接货‘标船刘’。”
账目繁杂,涉及货物种类繁多。“西山硬货”很可能指铁器或兵器,“南珠”是丝绸?“香料”明确,“水路”指漕运,“标船”则是负责运输的船只代号。经手人“李”,极可能就是疤脸李。
陈默目光锐利地扫过一页页记录,忽然手指停在了一页角落。那里有一个用朱砂略微勾勒的符号,形似简化的莲花,花瓣边缘却带着火焰般的纹路!
火焰莲纹!果然出现在这本与青竹帮、万通商号相关的账册上!
“这个符号,在账册里出现了几次?”陈默沉声问。
赵劲凑近看了看:“卑职粗略翻过,似乎只在几笔数额最大、或标注‘急’、‘险’的交易旁出现。像是……一种特别的标记,或许代表更高层级的指令或关联。”
陈默继续向后翻,在账册最后几页发现了一些与其他账目格式稍有不同的记录,像是备忘录:
“三月十五,付‘府内二爷’节敬,五百两。”
“五月初八,‘县尊老夫人寿’,玉如意一对,折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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