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算命不如算你(2/2)

“拿下!” 另一个弟子冷声下令。

然而,就在昆仑弟子即将动手的瞬间!

白惊鸿抬起了手。一个简单的、阻止的手势。

他脸上的僵硬和那丝难堪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那种高山冰雪般的清冷与完美。他甚至微微侧过身,正面看向了卦摊后的白泽。那目光平静深邃,如同古井寒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些惊世骇俗的批语,说的不是他。

“哦?” 白惊鸿的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喜怒,“道长好眼力。不知…如何化解?” 他看似在问化解之法,但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审视蝼蚁般的冰冷与探究。他在试探!试探这个突然冒出来、语出惊人的老道,到底是谁?有何目的?是否…与某些隐秘有关?

袖中,那玉蚕蛊虫的幽蓝触须,再次无声地、更深地刺入他的神门穴!一股更加阴冷、缠绵的蚀骨之力弥漫开来,似乎要强行抚平他因“印堂发绿”之言而产生的任何波澜。

白泽心中警铃大作!这白惊鸿,心性之坚韧,城府之深沉,远超想象!蛊虫噬心,竟还能保持如此完美的表象!

他脸上却堆起更加夸张的神棍笑容,带着一丝市侩的狡黠,搓了搓手指:“嘿嘿,仙长莫急!天机虽可泄,然…卦金不可少!老道观仙长气度非凡,身家必定丰厚!这化解之法嘛…得加钱!”

“噗!” 这次更多人忍不住笑出声了。刚才还说得那么惊悚,转眼就要加钱?这老道…真是穷疯了?

白惊鸿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探究似乎淡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原来只是个贪财的疯癫神棍?他随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灵气氤氲的上品灵石,看也不看,屈指一弹。

灵石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白泽那张破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够了吗?” 白惊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够!够!仙长大气!” 白泽立刻眉开眼笑,一把抓过灵石揣进怀里,动作麻利得像个市井小贩。他装模作样地拿起黄铜罗盘,又胡乱拨弄了几下,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嗯…坎水遇离火…情孽如丝…缠缠绵绵…斩不断,理还乱…难!难!难!”

他猛地一拍桌子,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瞪着白惊鸿,嘶哑道:

“仙长!老道有一计!可破此劫!”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白惊鸿的目光都微微凝了一瞬。袖中蛊虫的触须,也似乎微微绷紧。

只见白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宣告神谕:

“挥慧剑!

斩情丝!

断!

舍!

离!

心之所向,即为彼岸!

情之所系,皆是魔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仙长!快刀斩乱麻!方是解脱之道!”

白泽吼完,长长舒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功力,又恢复了那副蔫了吧唧的样子,缩回宽大的道袍里,嘟囔着:“哎…泄露天机…折寿啊折寿…”

周围一片死寂。

挥慧剑?斩情丝?断舍离?

这…这不就是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废话吗?!跟“多喝热水”有什么区别?!

还“心之所向,即为彼岸”?这浓浓的山寨鸡汤味是怎么回事?

“噗哈哈哈!” 终于有人忍不住爆笑出声!

“这老道…绝了!一块上品灵石就买了这几句废话?”

“神棍!纯粹是神棍!”

“白师兄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我…”

昆仑弟子们脸色铁青,羞愤交加!他们感觉自家首席师兄被当猴耍了!

白惊鸿的脸上,那完美无瑕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波动!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荒谬?一种被如此拙劣、如此市侩、如此荒诞的方式,当众戳破某种隐秘的…难堪?尤其是袖中那蛊虫,在听到“斩情丝”、“断舍离”这几个字时,仿佛受到了刺激,幽蓝触须猛地一颤!一股尖锐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蚀骨剧痛,瞬间刺入他的神魂深处!让他完美的面具几乎崩开一丝裂缝!

他深深地看了白泽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冰冷,有探究,有一丝被愚弄的愠怒,但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茫然?仿佛那蛊虫带来的不仅是痛苦,还有无尽的束缚。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没有斥责,没有辩解。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亘古不化的冰雪之姿。

他不再看那卦摊,不再看那蔫老道。转身,月白锦袍拂动,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与漠然,在昆仑弟子的簇拥下,朝着会场核心的琼楼玉宇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嘎…房东,你这‘化解之法’…也太敷衍了吧?”万劫在识海里吐槽,“龙爷都替你脸红!”

“敷衍?”白泽用意念回应,看着白惊鸿离去的背影,眼底金芒彻底隐去,重新变得浑浊蔫吧,“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给他化解。”

“那是什么?”

“是埋钉子。”白泽蔫蔫地缩回椅子,手指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敲击桌面,“‘印堂发绿’、‘情劫伤身’、‘至邪至恶’、‘心魔噬魂’…这些词,会像种子一样,种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尤其是最后那句‘斩情丝’、‘断舍离’…你猜,听到这句话时,他袖子里那条‘情丝蛊’…会不会疼?”

万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嘎!你是说…那蛊虫有反应了?它怕‘断舍离’?!”

“或许吧。”白泽用意念看着自己怀中那块还带着白惊鸿气息的上品灵石,“更重要的是,这颗钉子,也钉进了白惊鸿自己心里。无论他表面多么平静,蛊虫的刺痛,众人的目光,我那几句诛心之言…总会在他心神最松懈的时候,冒出来挠他一下。尤其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当他真的试图去‘断舍离’的时候。”

他不再说话,蔫蔫地坐在卦摊后,仿佛刚才那个指点江山、语出惊人的神棍不是他。周围的人群议论着、嘲笑着,渐渐散去。没人再把这个疯癫老道当回事。

只有白泽自己知道,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他看似胡言乱语,实则步步惊心!龙瞳窥破情劫之痕与情丝蛊的隐秘,抓住蛊虫刺入瞬间的心神波动悍然发难,用最荒诞市侩的方式将隐秘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最后用一句看似废话的“断舍离”直刺蛊虫要害!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赌的就是白惊鸿的自负、隐忍,以及那蛊虫与宿主之间微妙而脆弱的联系!

他赢了第一步。一颗带着毒刺的种子,已经埋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怯生生地靠近了卦摊。

是那个在赤脊山驿站和地宫水潭都出现过的、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愁苦老道士!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个铁塔般、眼神憨厚的壮汉铁柱。

“前…前辈?”老道士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又有些畏惧的讪笑,“您…您刚才…真神了!连…连那位白首席都…”

白泽眼皮都没抬,蔫蔫道:“想算什么?卦金,十块下品灵石。”

“啊?十块?”老道士脸一苦,下意识捂紧了自己干瘪的储物袋,“前辈…能不能…便宜点?五块?不…三块?老道我…实在…”

“没钱?”白泽终于抬起蔫吧的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老道士,又扫过他身后如同石墩般沉默的铁柱,最后,目光在铁柱扛着的那个巨大、散发着微弱土腥气的麻布袋上停留了一瞬。

他伸出手指,有气无力地指向铁柱:“他。留下。扛一天桌子。抵卦金。”

“啊?!”老道士傻眼了。

铁柱茫然地看着白泽,又看看老道士,瓮声瓮气:“扛…桌子…?”

“嘎?房东,你要这傻大个干嘛?”万劫不解。

白泽没理会万劫,只是蔫蔫地看着老道士:“干不干?不干走人。”

“干!干!”老道士看着白泽那蔫中带着点“你爱干不干”的强硬眼神,再看看铁柱那一身蛮力,一咬牙,“铁柱!听前辈的!好好扛桌子!不许偷懒!” 他飞快地丢下三块下品灵石(几乎是全部家当),又叮嘱了铁柱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溜了,似乎生怕白泽反悔加价。

铁柱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憨憨地走到卦摊旁,默默弯下腰,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抓住破木桌的两条桌腿,轻轻一抬。

哗啦!

桌子纹丝不动…桌腿被他直接掰断了!

“……” 白泽。

“……” 万劫。

铁柱看着手里半截桌腿,又看看蔫吧的白泽,眼神更加茫然。

白泽看着那断掉的桌腿,又看看铁柱那憨厚中透着绝对力量感的庞大身躯,以及那个散发着土腥气的麻布袋。一个模糊的、关于这壮汉奇特力量的猜测,在他脑中盘旋。

他蔫蔫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那两条断腿:“扛…这个。举着。”

铁柱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捡起两条断掉的桌腿,一手一根,如同举着两把短戟,像个忠诚的、有点傻气的门神,矗立在蔫吧的白泽身后。那巨大的麻布袋,依旧稳稳地扛在他肩上。

白泽重新缩回椅子,手指敲击着仅剩的桌面残骸。目光看似涣散,却透过人群的缝隙,遥遥望向会场核心,那片琼楼玉宇的方向。

白惊鸿…

情丝蛊…

仙盟大会…

还有那个神秘的青蚨钱主…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个“蔫卦仙”,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下了第一颗带着剧毒的棋子。

“卦金…”他蔫蔫地嘟囔了一声,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