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棺材电梯·贰（2/2）
光柱扫过之处，一幅幅巨大无比、刻满了整面岩壁的浮雕壁画，如同尘封的历史画卷，在石傀的强光照射下，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
壁画所用的颜料早已在漫长岁月中褪去了大部分色彩，只剩下深深浅浅的刻痕和残留的暗红、土黄与石青，但画面所传达的悲壮与惨烈，却透过冰冷的岩石，扑面而来！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天空被撕裂，大地在燃烧，无数形态狰狞、散发着污秽黑气的魔影如同潮水般从空间裂缝中涌出！与之对抗的，是无数脚踏飞剑、手持法宝、周身闪耀着各色灵光的人族修士！为首的修士，衣袍上隐约可见寒氏螭纹，他们结成巨大的阵势，拼死抵挡着魔潮的冲击！画面充满了绝望与牺牲的气息。
第二幅壁画：战争似乎进入了白热化。无数人族修士的尸体堆积如山，大地被鲜血染红。而那些狰狞的魔影，在吞噬了修士的血肉和灵魂后，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凶戾！它们开始互相吞噬、融合，最终在画面中心，凝聚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无法看清全貌、只能感受到其无边邪恶与恐怖的巨大魔影！仅仅是壁画上的轮廓，就让人灵魂战栗！
第三幅壁画：绝望笼罩！巨大魔影的阴影覆盖了大地，残存的人族修士在魔威下瑟瑟发抖，如同蝼蚁。就在这时，一群身着寒氏服饰的修士站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绝的、视死如归的神情！他们围成一个奇特的阵型，阵中心，赫然摆放着数具……晶莹剔透的冰棺！
第四幅壁画：画面陡然变得惨烈而悲壮！那些站出来的寒氏修士，竟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利刃！不是刺向敌人，而是刺向了自己的心口！鲜血从他们心口喷涌而出，并未洒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化作一道道血色的光流，疯狂地注入阵中心那些冰棺之中！同时，他们体内的修为、神魂之力，也在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被强行剥离，注入冰棺！他们的身体在壁画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痛苦姿态，脸上却凝固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毅！
第五幅壁画：吸收了无数寒氏修士精血、修为与神魂的冰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如同最纯净的净化之矛，狠狠地刺向那顶天立地的巨大魔影！魔影发出无声的咆哮（从壁画扭曲的线条中能感受到），庞大的身躯被光芒洞穿、撕裂！无数污秽的黑气从伤口中疯狂逸散！而冰棺的光芒在重创魔影后，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无数道锁链，缠绕在魔影破碎的躯体上，将其强行拖拽、封印进了大地深处！壁画的最下方，是无数寒氏修士干瘪枯萎、如同失去所有水分的枯木般的尸体，围绕着光芒渐渐内敛的冰棺……整个画面，充满了牺牲的惨烈与封印成功的悲怆！
壁画到此结束。后续的岩壁被巨大的落石掩埋，或是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石傀眼窝中射出的炽白光柱，定格在第四幅和第五幅壁画上——那寒氏修士自戮心口、燃烧己身注入冰棺，最终以身为锁封印魔影的场景！
死寂！
冰棺旁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冰棺散发的寒气在无声流淌，以及石傀熔金光斑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白泽站在冰棺棺盖之上，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第四幅壁画上——那一个个扭曲着身体、将利刃刺入自己心口的寒氏先祖！那喷涌而出的、化作光流注入冰棺的心头精血！那被强行剥离修为与神魂时凝固在脸上的痛苦与坚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怆、愤怒、窒息与血脉贲张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这些壁画，用最残酷、最直观的方式，将寒氏一族那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用最惨烈牺牲换来的“荣光”，血淋淋地撕开，展现在他面前！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而出的低吼，猛地从白泽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咆哮，而是一种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濒临窒息时发出的痛苦嘶鸣！他双目赤红如血，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一股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如同黑色的火焰般在他周身疯狂升腾、扭曲！
恨！滔天的恨意！
恨那将灾难引向人间的魔神！
恨那逼迫寒氏先祖做出如此牺牲的绝境！
恨这被鲜血与枯骨堆砌而成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守护者”宿命！
更恨……那隐藏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名为“白氏”的背叛者！是他们！是他们窃取了寒氏用命换来的“仙骨”荣光！是他们将寒氏污蔑为罪族！是他们将寒氏遗孤视为祭品！
这恨意，如同焚世的烈焰，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烧成灰烬！
“白泽！”瑶光的魂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担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泽灵魂深处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痛苦与暴戾！那失控的魔气，甚至开始冲击冰棺的稳定符文！
“菜鸡！冷静！”万劫在识海里也发出了惊怒的咆哮，试图用龙魂之力压制白泽的暴走，“别被这些破画影响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想把自己点着吗？！”
然而，白泽此刻如同困在无边血海中的孤兽，那壁画上先祖们自戮心口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切割着他的神经！他赤红的双眼中，只有那淋漓的“鲜血”和凝固的“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凉、半透明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冰冷的岩壁。
是瑶光。
她没有试图去触碰暴怒中的白泽，而是飘到了那幅描绘着寒氏修士将心口精血注入冰棺的壁画前。
她的魂影，在石傀炽白的光柱映照下，显得异常单薄。她微微仰着头，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壁画上那些扭曲着身体、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寒氏修士面容。
她的指尖，带着魂体特有的微凉触感，极其轻柔地、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缓缓拂过岩壁上那一道道深刻而粗粝的刻痕——拂过那些修士因剧痛而扭曲的眉峰，拂过他们紧咬的牙关，拂过他们刺入心口的利刃，拂过那从心口喷涌而出、化作光流的“鲜血”……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壁画中那些沉睡万载、承受了无尽痛苦的英灵。
整个空间，只剩下她指尖划过冰冷岩壁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这细微的声音，却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白泽周身狂暴的魔气嘶吼，穿透了他识海中翻腾的血海恨意，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也传入他濒临失控的灵魂深处。
瑶光微微侧过头，那双映照着壁画惨烈景象的清澈眸子，静静地望向棺盖上那如同受伤凶兽般颤抖的白泽。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了万载时光的悲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如同叹息般在死寂的黑暗中漾开：
“他们……很疼吧？”
这轻轻的一句，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滴甘霖，又如同刺破无边黑暗的一道微光。
没有激昂的劝慰，没有理智的分析。只有最纯粹、最直接的共情。
是啊……他们，很疼吧？
那将利刃刺入心口的瞬间……
那精血与修为被强行剥离、燃烧的痛楚……
那神魂被撕裂、注入冰冷棺椁的绝望……
那最终化为枯骨、围绕着封印之棺的沉寂……
那刻骨铭心的、超越了肉体极限的疼痛，才是这幅壁画最核心、最沉重的底色！是任何“荣光”、“责任”、“宿命”都无法掩盖的、最真实的感受！
白泽周身疯狂升腾、如同黑色火焰般扭曲的魔气，猛地一滞！
他赤红的双眼中，那翻腾的暴戾和毁灭欲，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凝固！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瑶光那拂过岩壁的、半透明的指尖，盯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悲悯，耳中反复回响着那轻飘飘却又重逾万钧的五个字——“他们很疼吧？”
是啊……
他的先祖们，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疼痛。
而他此刻的暴怒与恨意，除了将他自己焚烧殆尽，又能改变什么？能让那些逝去的痛苦减轻分毫吗？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焚世的怒火。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恨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干瘪、消散，只留下满心无法排遣的沉重与……疲惫。
他周身的魔气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眼中的赤红也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疲惫与哀伤。身体依旧僵硬，但那种濒临爆发的毁灭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腐朽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刺得生疼。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已重新变得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掩藏着比之前更深邃、更沉重的波澜。
他看向瑶光，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但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无声的交流中传递。
瑶光也轻轻颔首，收回了触碰岩壁的手。她的魂影飘回冰棺旁，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哼！一群傻子！”万劫在识海里嘟囔了一句，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戾气，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疼有什么用？把自己搞死封印敌人？愚蠢！差评！战术零分！本座要是他们……”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沉默的思绪。那壁画上被锁链缠绕、拖入地底的巨大魔影轮廓……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与……烦躁。
白泽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几幅壁画，尤其是最后那被封印的魔影。先祖的牺牲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但……那被封印的“东西”，真的被彻底解决了吗？白氏勾结的“那位大人”……与这壁画中的魔影，是否有关联？寒氏血脉的呼唤，将他引向这祭坛最深处，又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冰棺的光芒和石傀的探照光柱，望向这片巨大地宫更深的黑暗。那里，似乎还有路。
“继续走。”白泽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率先从冰棺棺盖上跃下，踏上了这片埋葬着先祖牺牲与万古秘密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