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仙考放榜日（1/2）

震天的“下菜”欢呼声浪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还弥漫着灵稻新穗的清香、干硬饼子的麦香、以及那新生灵湖蒸腾出的、混合着淡淡月华与青焰余温的氤氲水汽。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温暖的潮汐，冲刷着这片刚刚经历了补天壮举、焕发着无限生机的大地。人们脸上带着泪痕与笑容，互相拍打着肩膀，分享着简陋却无比珍贵的食物，目光不时投向悬浮在灵湖上空、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那对身影——焚天魔尊白泽，与他怀中气息微弱却已脱离险境的瑶光圣女。

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混合着疲惫与巨大的满足，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紧绷了万年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松懈。

然而，就在这片充满烟火气的欢腾与祥和之中——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源自大地深处、又似来自九天之上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在那片刚刚被琉璃青莲净化、此刻纯净如洗的蔚蓝天幕中央，一点极其微小、却璀璨夺目的金光骤然亮起！

如同在无垠的深蓝画布上，滴落了一颗熔化的太阳金液！

那点金光甫一出现，便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延展！金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勾勒！顷刻间，一面巨大无朋、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天空的卷轴虚影，在万丈金光中缓缓展开！

卷轴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厚重的暗金色泽，仿佛由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古老神木精心雕琢而成，边缘流淌着细密的、如同星辰脉络般的银色纹路。卷轴两端，并非普通的轴杆，而是两轮缓缓旋转的、由纯粹净世青焰构成的青色光轮！光轮无声转动，散发出焚尽邪佞、守护秩序的威严气息，将卷轴稳稳地托举在苍穹之上。

卷轴之上，并非空白。

无数细密的、闪烁着不同光泽的文字，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在卷轴的“纸面”上缓缓流淌、沉浮、排列组合。这些文字并非静止，它们散发着或柔和、或炽烈、或坚韧、或温暖的气息，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一个灵魂的重量，一段牺牲的过往，一份守护的信念。

卷轴的顶端，两个由最为凝练的净世青焰勾勒出的巨大古篆，如同燃烧的烙印，散发出令人心魂震颤的磅礴威压与无上荣光——

金 榜！

“金……金榜？！”

“仙考放榜了？！这个时候？！”

“不对！这不是寻常的仙考金榜！你们看那上面的名字！”

“天啊！那是……那是石叔！还有张铁匠！李寡妇……这……这上面怎么全是凡人的名字？还有妖族的！”

“快看！榜首！榜首是谁？！”

惊呼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最终化作一片压抑着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嗡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仰着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横亘苍穹的巨大金榜之上，急切地搜寻着，辨认着。

金榜上的名字并非按照修为高低、宗门贵贱排列，而是以一种玄奥的、仿佛记录着某种“贡献”与“因果”的方式流转着。每一个名字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有散发着岩石般灰白坚韧光泽的名字，那是牺牲的战斗石傀，它们名字旁边，往往还跟着一个歪歪扭扭、却带着无比执念的“净”字虚影。

有散发着翠绿欲滴、充满蓬勃生机的名字，那是抛洒灵稻谷种的孩子，名字旁环绕着几粒金灿灿的稻谷光影。

有七彩斑斓、带着野性力量的名字，那是献出本命鳞片的妖王，名字旁悬浮着一片微缩的七彩鳞片。

有乳白色、温暖柔和的名字，那是用尽力气呐喊助威的凡人，名字旁萦绕着代表信念的乳白光点。

有赤红如火、带着决绝意志的名字，那是割腕输送灵力的修士，名字旁跳跃着一簇微小的灵力火焰。

有冰蓝清冷、带着月华气息的名字，那是瑶光，她的名字旁，静静地悬浮着一轮小小的冰晶弯月。

有墨色深沉、边缘却流淌着熔金青焰的名字，那是白泽，名字旁燃烧着一朵微型的青焰莲花。

……

名字如同星河般流淌，光芒交织，构成一幅壮丽而感人的众生画卷。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在补天之战中，献出了自己“菜”的人。无论是一粒稻谷，一滴鲜血，一声呐喊，一片鳞甲，乃至一缕不屈的信念。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金榜的最顶端，那光芒最为璀璨、仿佛汇聚了整幅金榜光辉的位置！

榜首！

那里，没有龙飞凤舞的尊号，没有震慑寰宇的威名。

只有两个朴实无华、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的字，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历经沧桑、返璞归真、却又无比温暖坚韧的淡淡铜辉：

乞 丐！

在这两个字的旁边，没有复杂的虚影，没有磅礴的力量具现。只有一枚小小的、边缘甚至有些磨损、沾染着岁月污迹的——铜板！

一枚最普通、最不起眼、凡俗人间随处可见的铜板虚影！

它静静地悬浮在“乞丐”二字旁边，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属于金属的温润光泽。那光泽并不耀眼，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映照出人心最本真的底色。

“乞丐？榜首是……那个老乞丐？”

“铜板？是……是他第一个扔进汤锅的那个冷馒头？不对，他扔的是馒头，但代表的是……是他当年在寒渊口，魔尊省给他的那口吃的！还有他后来掷出的……那枚铜板！”

“众筹补天时……他掷出的第一枚铜板！”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老伯！”

人群瞬间沸腾了！无数的目光带着震撼、敬佩、恍然，齐刷刷地投向下方人群中，那个同样仰着头、张着嘴、浑浊老眼死死盯着金榜榜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褴褛身影！

老乞丐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一幕。他佝偻着背，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极致的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巨大洪流冲击得不知所措的呆滞。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般，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汹涌而下，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抬起枯瘦如柴、沾满污渍的手，似乎想去触摸金榜上那枚小小的铜板虚影，又仿佛只是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铜板……我的铜板……” 他喃喃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值了……值了啊……老头子这辈子……值了……” 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终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深深抵在新生灵湖湖畔湿润温暖的泥土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灵魂被巨大的、从未敢奢望过的认同与荣光彻底击穿的震撼与宣泄。

金榜的光辉温柔地洒落在他身上，那枚小小的铜板虚影仿佛变得更加清晰、温暖。

就在这万众瞩目、无数心绪翻腾之际，金榜之上，属于榜首“乞丐·铜板”的名字和虚影旁边，一片空白的区域，忽然有光芒开始凝聚。

并非璀璨的金光，也非炽热的青焰。

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灰白质感、却又隐隐透出内敛锋芒的银芒！

这银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流沙，在金榜的“纸面”上蜿蜒流淌、汇聚，最终凝聚成一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洗尽铅华般冷冽与厚重气息的跋文：

满 分 答 案 … …

在 人 间 。

七个字，笔锋转折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却又在收尾处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释然。字迹的边缘，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银灰色纹路，那是强行压制某种力量反噬的痕迹。

落款处，没有印章，没有名号。

只有两个同样由银芒勾勒、却显得更加孤峭冷硬的小字：

白 惊 鸿。

“白惊鸿？！”

“是他题的跋？！”

“满分答案……在人间……”

“嘶……这……”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哗然！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从金榜上那孤峭的跋文，齐刷刷地转向了远处那片高耸的断壁——白惊鸿的所在之地！

他依旧孤身伫立在那里，灰白的长发在带着灵湖水汽的风中微微拂动。身上的焦黑仙袍破碎不堪，露出内里染血的里衣，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甚至比之前为白泽挡刀时更加萎靡不振。显然，题写这金榜跋文，绝非仅仅是动动笔那么简单，其中蕴含的意志与力量的消耗，甚至可能比他硬抗那一刀更加巨大！

他那张线条冷硬、总是带着疏离与淡漠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得意，没有感慨，没有如释重负。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仿佛刚刚在苍穹之上留下那力透万古七个字的，并非是他本人。

他微微仰着头，灰白色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倒映着金榜上那“乞丐·铜板”的名字，倒映着自己题写的跋文，也倒映着下方无数道投射而来的、或震惊、或复杂、或探究的目光。

当他的目光掠过下方人群中，那个跪在湖畔、因激动而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的乞丐身影时，那寒潭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一声带着惊怒、难以置信和浓浓优越感的厉喝，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骤然炸响！

只见数道流光从远处疾射而来，落在距离白惊鸿不远处的一块巨大浮石上。为首三人，身着代表三大传统仙门核心长老的华贵法袍，袍袖上绣着云纹仙鹤、日月星辰、山海异兽，气息磅礴，正是之前对白泽“差评盟”和“补天之法”颇有微词、甚至暗中阻挠过的几位老牌强者！

开口的是居中那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严肃的“天枢阁”大长老，他指着苍穹上的金榜，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因为极度的不满而拔高：“白惊鸿！你……你简直糊涂透顶！此榜何物？竟敢僭称‘金榜’？更将一卑贱乞儿置于榜首？此等颠倒乾坤、混淆贵贱之举，置我仙道正统于何地？置万千苦修之士于何地？！”

他身旁，另一位来自“玉衡宗”、面皮焦黄的长老也阴沉着脸接口，语气充满质疑：“不错！金榜题名，自古便是仙道盛事，遴选的是修为精深、道心稳固、未来可期的仙苗！此榜之上，尽是些凡夫俗子、妖类异族、甚至无知顽童、残破石傀！更有甚者，榜首竟是一食不果腹的乞丐？凭一枚铜板？此等儿戏，岂能登大雅之堂？岂能服众？此榜，根本就是哗众取宠，亵渎仙道！”

最后一位“开阳府”的长老，虽然没说话，但看向金榜和白惊鸿的眼神，也充满了浓浓的不屑与否定。

他们的质疑，如同冰冷的毒刺，瞬间刺破了刚刚因金榜而升腾起的感动与温暖氛围。许多修士，尤其是那些出身传统宗门、观念根深蒂固的弟子，脸上也露出了迟疑和认同的神色。是啊，乞丐榜首？这……确实太过颠覆认知。

老乞丐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空中那几位仙风道骨、却气势逼人的长老，浑浊的老眼中再次浮现出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卑微与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仿佛想把自己藏进泥土里。

断壁之上，白惊鸿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刺耳的质疑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他灰白的眸子，依旧平静地倒映着金榜，倒映着那枚小小的铜板。

然而，悬浮在灵湖上空的白泽，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他感受到怀中瑶光魂体因这充满恶意的质疑而传来的一丝微弱波动，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涌上心头。他刚欲开口——

“哦？”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仿佛刚被吵醒、却又充满了戏谑与不耐烦的稚嫩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哪儿来的老古董？吵死了！打扰小爷我消化星力！”

声音的来源，竟是金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