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青蚨婚书(2/2)

白泽的身体,在那法则之力的牵引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对着那深邃黑暗、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对着这方冰冷死寂的天地,深深一躬!

与此同时,玄冰棺上方,瑶光仙子那由清泉之精凝聚的神魂虚影,也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对着同样的方向,微微颔首。她的动作依旧虚幻而缥缈,但那微微低头的姿态,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顺从与…宿命感。

“二拜——高堂!” 醉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他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归墟黑暗,又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葫芦,嘿嘿一笑:“高堂?嗝…这鬼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算了算了,意思意思得了!拜我手里的酒葫芦吧!这可是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的‘高堂’!来!拜!”

白泽:“……”

瑶光虚影:“……”

魔将残魂:“……” (这司仪是来砸场子的吧?!)

白泽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依旧沉默着,对着醉道士…或者说对着他手中那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再次深深一躬。瑶光的虚影也随之微微欠身。

“嗷?” 敖小乙歪着小脑袋,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看看那酒葫芦,又看看白泽和瑶光虚影,似乎觉得这“高堂”有点…过于随意了?

“咳咳!” 醉道士似乎也觉得有点过分,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正经(但依旧醉醺醺)的表情,提高了音量:

“夫——妻——对——拜——!”

这一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归墟的死寂,也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白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正对着玄冰棺上方,那道由清泉凝聚的、虚幻却清晰的素白身影。他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锁在瑶光那微启的眼眸上。那眼神中,有万古的沉痛,有刻骨的思念,有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在冰层之下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温柔?

瑶光的神魂虚影,也静静地“望”着他。那双刚刚睁开、还带着一丝茫然的清冷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了白泽的身影。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古井深潭,但在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涟漪在荡漾,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醉道士(司仪)、魔将残魂(偷窥者)、敖小乙(不明所以的幼崽)的“注视”下,墨发玄袍的魔尊,与清泉凝魂的仙子,隔着布满裂痕的玄冰棺椁,隔着万载的生死与恩怨,隔着归墟的冰冷与死寂,缓缓地、无比郑重地…相互躬身,对拜!

没有红绸,没有喜乐,只有清泉流淌的“滋滋”声,归墟暗流的呜咽声,以及那半枚烙印在瑶光心口的铜钱,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青色光晕。

就在两人(魂)对拜完成的瞬间!

嗡——!!!

那半枚烙印在瑶光心口的铜钱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青光瞬间连接了白泽与瑶光!一股清晰无比、象征着“契约彻底缔结、姻缘法则生效”的浩瀚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席卷整个归墟!

玄冰棺内流淌的清泉,瞬间沸腾到了极致!更多的淡青色雾气喷涌而出,疯狂地注入瑶光的神魂虚影!她那原本还有些虚幻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周身散发的月华光晕,也变得更加明亮、圣洁!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开始在她那由清泉之精构成的身体内,顽强地萌发!

“成了!契约反哺!清泉凝魂!这…这老魔真让他办成了?!” 魔将残魂的魂核疯狂震颤,被这逆天改命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

敖小乙也似乎感受到了那蓬勃的生机,小尾巴上卷着的龙血菩提嫩芽,竟也微微舒展了一丝,翠绿的光泽似乎明亮了一点点。

然而,就在这契约达成、生机萌发的神圣(?)时刻——

“礼——毕——!” 醉道士司仪那煞风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嫌弃,他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醉眼朦胧地上下打量着刚刚直起身、脸上那复杂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白泽,咂了咂嘴,摇头晃脑地给出了他作为司仪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专业”评价:

“啧…差评!”

“新郎官儿…你这表情…”

“笑得太僵!跟被归墟冻了十万年似的!比哭还难看!差评!大大的差评!”

笑得太僵?差评?!

魔将残魂的魂体猛地一抽,差点没当场笑(如果魂体能笑的话)得魂飞魄散!他死死“捂”着根本不存在的“嘴”,魂体光影剧烈地扭曲波动,显然憋得极其辛苦。

敖小乙茫然地眨巴着金色的大眼睛,看看白泽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又看看醉道士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小脑袋里充满了问号:僵?有吗?尊上…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而刚刚完成对拜、神魂在契约之力下得到反哺滋养、变得更加凝实的瑶光仙子虚影,那清冷绝艳的脸上,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掠过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类似于“无奈”的情绪?她那双刚刚凝聚了更多神采的清冷眸子,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醉醺醺、口无遮拦的司仪,又“看”向白泽。

白泽的身体,在听到“差评”二字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僵硬了那么一瞬。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转向那个拎着酒葫芦、一脸“我是专业司仪我说了算”表情的醉道士。

归墟的冰冷死寂,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凝固了。

醉道士却仿佛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对着白泽和瑶光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影开始如同水波般在归墟的暗流中变得模糊、消散,只留下那慵懒沙哑、带着浓浓调侃的余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

“行了行了…契约也结了…魂也给你暂时凝实了…白泽老魔…记得…欠本君一葫芦…不!十葫芦…‘醉生梦死’…”

“还有…下次…记得…练练…怎么笑…”

“差评…是要…改进的…”

声音袅袅消散,连同那醉道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归墟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泽:“……”

瑶光虚影:“……”

魔将残魂:“……” (这位爷…是真不怕死啊…)

敖小乙:“嗷?” (醉生梦死…好喝吗?)

白泽沉默地站在原地,墨发玄袍,仿佛与归墟的黑暗融为一体。他脸上的表情,在醉道士消失后,又恢复了那万年冰封的漠然。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过玄冰棺上方那变得更加凝实、散发着微弱生机的瑶光虚影时,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融化了一丝。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口玄冰棺,轻轻一拂。

棺椁连同上方瑶光凝实了许多的神魂虚影,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宽大的玄袍袖中。

做完这一切,白泽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了远处那块黑色礁石的方向。

魔将残魂的魂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连“气”都不敢喘(虽然魂体不需要喘气),光影缩到最小,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礁石里!

好在,那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白泽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墨,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敖小乙连忙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上,小尾巴上卷着的龙血菩提嫩芽,在归墟的极寒中,似乎又蔫了一点。

直到那恐怖的威压彻底消失,魔将残魂才敢“探”出身形,魂体光影剧烈地闪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望”着白泽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刚才醉道士消失的地方,魂体深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颠覆认知的震撼。

“差评…新郎笑太僵…嘿嘿…嘿嘿嘿…” 他魂体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白惊鸿…万劫剑主…这位爷…是真敢说啊!不过…那老魔居然没当场翻脸?还欠了十葫芦酒?啧…这契约…这婚礼…这差评…真他娘的…活久见!”

他魂体晃了晃,也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归墟深处,再次恢复了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和那个惊天动地的“差评”,从未发生过。

在距离归墟入口不远的一处相对平静的海域。

阿土,那位身负半枚青蚨钱的少年,正盘膝坐在一块露出海面的黑色礁石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粗布短褐,怀里揣着那半枚温润的铜钱,闭目凝神,似乎在感悟着什么。

突然,他怀中的半枚青蚨钱,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嗡鸣!

阿土猛地睁开眼!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半枚青蚨钱内蕴含的“流转”、“契约”法则之力,在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被一股遥远而浩瀚的同源力量所引动、所共鸣!那力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决绝,以及…一种刚刚缔结完成的、牢不可破的契约意志!

“契约…缔结…反哺…” 阿土低头,看着掌心那半枚微微发热的青蚨钱,又抬头望向归墟深处那永恒的黑暗,沉静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明悟之光。

“铜板…婚书…差评…”

“流转…制衡…生息…”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