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石傀轮回(2/2)

最终,那纯净无瑕的目光,无比精准地、牢牢地,定格在了坑洞边缘,那个拎着酒葫芦、一脸错愕茫然的醉道士——白惊鸿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在阿土、魔将残魂、以及这片焦土死地的“注视”下,那小小的玉石婴儿,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咧开了那由玉石天然形成的、没有牙齿的小嘴,做出了一个类似“笑”的弧度?

然后,它那小小的身体,在纯净翠绿光芒的包裹下,如同乳燕投林,又如同倦鸟归巢,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依赖,朝着白惊鸿的方向,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扑了过去!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玉石般清脆质感、却又充满了孺慕之情的稚嫩声音,如同天籁,在这片绝望的焦土之上,清晰地响起:

“爹——!”

爹?!

这一声呼唤,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在场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阿土猛地一震,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

魔将残魂的光影瞬间僵直,如同被万劫剑意钉在了原地,连闪烁都忘记了!魂核深处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爹?!这净化石婴…管万劫剑主白惊鸿…叫爹?!这他娘的…是什么辈分?!什么剧情?!

而作为当事人的白惊鸿…

这位在归墟敢给焚天魔尊“差评”、弹指间湮灭万劫剑意的万劫剑主,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脸上的错愕和茫然瞬间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表情所取代!那表情混杂着极度的震惊、荒谬、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称呼所击中的、手足无措的…慌乱?

他拎着酒葫芦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抬起,似乎想挡住那扑来的石婴,又似乎想确认这不是幻觉。身体更是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

然而,就在他这极其细微的、想要后退的动作带起的衣袖晃动中——

叮铃…当啷…

几块小小的、灰扑扑的、棱角分明、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碎石块,从他宽大破旧的道袍袖口中,毫无征兆地跌落出来,砸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几块碎石,颜色灰暗,质地粗糙,与青禾原随处可见的焦黑碎石似乎并无不同。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它们的断口处,隐隐残留着极其古老、极其细微的、仿佛被某种强大力量瞬间摧毁的法则纹路痕迹!

这些碎石块,正是当年在万龙冢入口,白惊鸿那一道试图斩断白泽“青蚨婚书”的万劫剑意,被白泽屈指弹碎后,崩飞溅射、最终被白惊鸿无意间卷入袖中的…石傀残片!

此刻,这些蕴含着万劫剑意残留气息、也沾染了一丝白泽无上魔念、更在归墟死寂中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石傀残片,跌落在青禾原这片被魔神死气浸染、又被阿土以青蚨钱“流转生息”法则微弱滋养过的焦土之上…

仿佛是一个被无意间触发的、跨越了时空的…轮回之扣!

那扑向白惊鸿的玉石婴儿,纯净的目光似乎也被那跌落的碎石块吸引,微微偏了偏“头”。它掌心那个暗金色的“净”字,光芒似乎更加柔和了几分,隐隐与那些碎石块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法则波动,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爹——!”

石婴再次发出那清脆孺慕的呼唤,小小的玉石身体,已经扑到了手足无措的白惊鸿面前,伸出那双小小的、温润的玉石手臂,似乎想要抱住他的腿。

白惊鸿的身体彻底僵住。他低头,看看脚边那几块灰扑扑的石傀残片,又看看眼前这个扑到自己面前、掌心带着“净”字、纯净无瑕的玉石婴儿,那张醉醺醺的脸上,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染缸。

震惊、荒谬、茫然、一丝慌乱…最终,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认命的…古怪神情。他拎着酒葫芦的手,最终没有去挡,也没有去抱,就那么僵在半空,任由那小小的玉石婴儿,用温润的玉石身体,轻轻贴在了他沾满酒渍和尘土的旧道袍下摆上。

“净…净…” 石婴发出满足的、含糊不清的呓语,小小的脑袋在白惊鸿的袍角上蹭了蹭,掌心的“净”字光芒温润流淌。

阿土的目光,从石婴身上,移到了地上那几块灰扑扑的石傀残片上,又移到了白惊鸿那僵硬的、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多了个石头儿子”的脸上。他沉静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法则的丝线在交织、推演。

“石傀…残片…归墟…剑意…”

“焦土…青蚨…生息…流转…”

“死极…而生…净…从劫中来…”

他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怀中的青蚨钱,温润的嗡鸣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印证着他的明悟。

魔将残魂的光影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缓过神来,魂体剧烈地波动着,看看那抱着白惊鸿袍角的石婴,又看看地上那几块破石头,再看看白惊鸿那张堪称“万古奇观”的懵逼脸,魂核深处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他娘的…也行?!石头认爹?!万劫剑主…喜当爹?!这青禾原…怕不是被魔神死气…熏出幻觉了吧?!”

他魂体猛地一哆嗦,决定离这诡异的地方远点,光影一闪,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焦土之上,死寂被打破,又被一种更加古怪、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寂静所取代。

白惊鸿僵硬地站着,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袍角上的玉石儿子。小家伙似乎很满足,蹭了蹭,竟然…不动了?那纯净的乳白色光晕眼眸也闭上了,仿佛…睡着了?

“……” 白惊鸿嘴角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试着抬了抬腿。

“唔…” 石婴发出不满的梦呓,抱得更紧了点。

白惊鸿的表情更加精彩了。他抬头,看向坑洞对面,那个一脸沉静、仿佛洞悉了某种宇宙真理的少年阿土。

阿土也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极其认真、极其缓慢地,对着白惊鸿…和他袍角上的石婴,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恭喜,喜得贵子。

白惊鸿:“……”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三大口!仿佛要用这最烈的酒,浇灭心头这荒谬绝伦的“喜当爹”之火!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打破寂静。

白惊鸿抹了抹嘴角的酒渍,醉眼朦胧地再次低头,看着自己袍角上那个睡得正香的“石头儿子”,又看看地上那几块“罪魁祸首”的石傀残片,最终,那张写满荒唐的脸上,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

“差…差评…”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在评价这离奇的遭遇,还是在评价自己这僵硬的“笑容”。然后,他弯下腰,动作极其别扭、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了什么洪荒巨兽,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谨慎,捏住了石婴后颈…呃…玉石?轻轻一提。

石婴没醒,只是在他手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蜷缩着,掌心的“净”字光芒温润依旧。

白惊鸿拎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石头儿子”,如同拎着一件烫手的山芋,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阿土,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含混吼道:

“看…看什么看?!”

“种…种你的…破稻子去!”

“老子…老子…带孩子…喝酒去!”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连同手里拎着的石婴,瞬间化作一道扭曲的剑光,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天际,只留下那浓烈的酒气,在焦土上缓缓飘散。

阿土站在原地,看着白惊鸿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几块灰扑扑的石傀残片。他蹲下身,伸出沾满焦黑泥浆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块最小的残片捡了起来。

残片入手冰凉粗糙,但阿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残留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轮回与新生的法则余韵。这余韵,与他怀中青蚨钱的“流转生息”,隐隐呼应。

他抬起头,望向那个巨大的、漆黑的坑洞。坑洞底部,在那石婴诞生之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清新气息的湿润水光,正悄然渗出,无声地浸润着周围焦黑的泥土。

龟裂的焦土边缘,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嫩绿到极致的草芽,正顽强地顶开坚硬的灰壳,探出了头。

阿土沉静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点新绿,也倒映着掌心石傀残片上残留的法则纹路。他缓缓握紧了拳头,将那残片和青蚨钱,一同紧紧贴在心口。

焦土依旧,死寂未散。

但一缕名为“净”的生机,已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