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塑料兄弟情(1/2)
白惊鸿仙袍染血坠下葬仙崖时,白泽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三丈距离,他本能地扑出,抓住对方手腕的刹那,孽龙在识海里狂笑:“留着这杂碎!看狗咬狗才痛快!”
冰棺里的瑶光虚弱警告:“当心...噬心蛊...”
白泽低头,正撞上白惊鸿涣散的瞳孔,里面倒映着两张惨白的面孔——一张是此刻濒死的昆仑少主,一张是许多年前风雪夜里,那个为病中少主彻夜煎药的昆仑奴。
冰冷的雨丝,裹挟着葬仙渊万年不散的阴寒煞气,抽打在白泽的脸上。崖顶罡风呼啸,卷起他墨黑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他站在嶙峋的崖石边缘,脚下便是翻涌着灰黑色雾气的无底深渊,那深渊仿佛一张巨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和生机。
他身后不远处,晶莹剔透的万载玄冰棺静静悬浮,棺身流转着微弱的淡金色光纹,如同有生命的脉络,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坚韧。棺内,姬瑶光那虚幻的魂影似乎也被这险地的煞气所扰,微微波动了一下,透出一丝无声的关切。
白泽的对面,是白惊鸿。
这位昆仑仙族高高在上的少主,此刻却失了往日那云端漫步般的从容与矜贵。他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云纹仙袍,此刻被数道狰狞的裂口撕裂,边缘晕染开大片刺目的深褐色污迹——那是他自己的血,混合着崖顶污浊的泥水,狼狈不堪。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墨发凌乱地散落下来,几缕黏在汗湿的额头和惨白如纸的脸颊上。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体内某种更可怕的折磨。左手死死地按压在右胸心脏稍上的位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胸腔里抠出来。豆大的冷汗混合着雨水,顺着他俊美却扭曲的脸庞不断滑落,砸在脚下湿漉漉的岩石上。
最骇人的是他的脖颈。那修长白皙的颈项皮肤下,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的玉色纹路!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血管,又像是某种恶毒的符咒,正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每一次蠕动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
“呃…嗬…” 白惊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弓起,眼神里的惊怒、痛苦、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白泽,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却又被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死死压制。
“噬心蛊……” 白泽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如同万古寒潭投入一颗石子,瞬间又归于沉寂。这歹毒之物,他太熟悉了。十年深渊挣扎,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见过太多被这蛊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修士,最终化作枯骨,连魂魄都被啃噬干净。只是没想到,这柄本该刺向敌人的毒刃,竟会如此狠辣地反噬其主。
一丝近乎残酷的快意,如同毒蛇的芯子,悄无声息地舔舐过白泽的心头。天道好轮回!看着这个曾经将自己视作蝼蚁、亲手剜骨弃渊的仇人,如今被自己背后的主子用更歹毒的手段控制、反噬,这难道不是世间最辛辣的讽刺?他几乎能听到那些被白氏屠戮的寒氏冤魂在深渊中发出凄厉而快意的尖啸。
然而,这快意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
下一秒,变故陡生!
白惊鸿压制蛊虫的手猛地一滑,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他脚下一块被雨水浸透、布满青苔的崖石,在承受了他几乎全部重量的瞬间,发出“咔嚓”一声脆弱的呻吟,骤然碎裂!
“啊——!”一声短促而惊骇的痛呼,被狂暴的罡风瞬间撕碎。
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又像是被无形巨手狠狠掼出,朝着翻涌着死寂灰雾的葬仙渊直直坠落!那张曾经俊美无俦、写满高傲与冷漠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惶和对死亡的恐惧,被急速下坠的气流扭曲得不成样子。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白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空,又被冻结!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完全超越理智的冰冷电流,从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炸上头皮,带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
救他?
不救?
两个念头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他识海中轰然对撞!
“留着他!留着他!白泽!留着这个杂碎!” 一个狂乱、暴戾、充满无尽怨毒和幸灾乐祸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在他灵魂深处炸开!是万劫!那条蛰伏在他识海深处、与他灵魂纠缠不清的太古孽龙残魂,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点燃了嗜血的本性,兴奋得近乎癫狂。
“看狗咬狗!看他们自相残杀!这才叫痛快!这才叫复仇!哈哈哈哈!让他掉下去!摔成肉泥!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伪仙看看,他们精心培养的傀儡少主,死得有多难看!这才只是开始!看着他死!!” 万劫的咆哮带着毁灭性的精神冲击,震得白泽识海嗡嗡作响,几乎要撕裂他的意志。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昆仑仙族、对整个秩序刻骨的仇恨,以及对眼前这出“兄弟相残”戏码病态的渴求。
几乎就在万劫咆哮的同时,另一个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疲惫和急切,从身后那具冰冷的玄冰棺中传来,直接响在白泽的心底:“当心…噬心蛊…反噬…凶险…勿近其身…”
是瑶光!
她的警告如同冰水,带着清醒的理智,试图浇灭万劫点燃的疯狂之火。噬心蛊反噬宿主濒死之际,其凶戾之气会十倍暴涨,甚至可能本能地寻找新的宿主寄生!贸然靠近,凶险万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零点几秒内,就在白惊鸿的身影即将被那翻涌的灰雾彻底吞没的瞬间——
白泽的身体,动了!
不是源于万劫的疯狂怂恿,也不是瑶光冷静的警告。那是一种烙印在骨髓深处、沉淀在血脉之中、早已被漫长屈辱和刻骨仇恨所掩埋的本能!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思维,如同扑向猎物的矫健黑豹。脚下一蹬,坚硬的岩石应声碎裂,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朝着那急速下坠的月白身影,义无反顾地扑了出去!
罡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刀,瞬间刮过他的脸颊、脖颈,带来火辣辣的痛感。身体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让心脏骤然缩紧。下方翻涌的灰雾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
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只在绝望中徒劳挥舞的手臂。
三丈!
两丈!
一丈!
就在白惊鸿的身体即将消失在灰雾中的刹那,白泽的右手,带着千钧之力,如同铁钳般,猛地向前一探!
“啪!”
一声极其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他的五指,死死地扣住了白惊鸿那冰凉、沾满雨水和血污的左手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道瞬间传来,如同被狂奔的洪荒巨兽拖拽,白泽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要被硬生生撕裂!他的身体被这巨力猛地带得向下冲出数尺,另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抠住了崖壁边缘一道嶙峋的岩石裂缝!
尖锐的岩石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雨水,沿着黑色的袖口蜿蜒流下。他整个人悬在深渊之上,全靠那只受伤的手死死抠住岩缝,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
“呃…嗬…” 白惊鸿的身体悬在半空,像一片无根的落叶,全凭白泽一只手吊着。下坠的冲击力让他体内翻腾的蛊毒再次猛烈爆发,脖颈上的玉色纹路骤然变得刺眼明亮,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扭曲、蔓延!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涣散的眼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不可思议而猛地聚焦!
他抬起头,沾满雨水、血污和冷汗的脸庞扭曲着,透过迷蒙的雨幕,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如渊,里面翻滚着熔岩般的暗红光芒,隐隐有龙影游动,那是焚天魔尊的标志,是足以焚尽仙宫的滔天魔焰。但此刻,这双魔瞳深处,除了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恨意,竟还夹杂着一丝连白惊鸿都无法理解的……复杂。
雨水顺着白泽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白惊鸿的脸上,冰冷刺骨。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白惊鸿涣散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两张惨白的面孔。
一张,是此刻悬于深渊、被噬心蛊折磨得形销骨立、濒临死亡的昆仑少主——白惊鸿自己。
而另一张,却诡异地重叠其上——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昆仑奴最下等的灰褐色粗麻短衫,冻得发青的小脸上满是煤灰,唯有一双眼睛,在破败柴房昏暗跳动的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
风雪夜…柴房…跳跃的炉火…苦涩刺鼻的药味…那个跪坐在小泥炉前,用一根破旧的蒲扇,小心翼翼扇着炉火,生怕药汁溢出来、生怕火候不够、时不时紧张地回头看一眼蜷缩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的少年的昆仑奴……
那个昆仑奴的脸,那个被他无数次鞭笞、斥骂、视作连脚下尘土都不如的奴隶的脸……此刻,竟如此清晰地、荒谬地、带着灼人的温度,与眼前这双冰冷魔瞳的主人,重叠在了一起!
“是你……” 白惊鸿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种被命运狠狠嘲弄的剧痛。那遥远的、早已被他刻意遗忘甚至践踏成泥的微小画面,此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里。他眼前阵阵发黑,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智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漩涡。
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身体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废物!” 识海中,万劫的咆哮充满了暴怒和失望,如同被强行打断饕餮盛宴的凶兽,“你救他?!你竟敢救他!白泽!你这个懦夫!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忘了那剜骨之痛、弃渊之辱?你忘了这昆仑仙族加诸你身的血海深仇吗?!你现在竟对这杂碎伸出了手?!他该死!他活该被蛊虫啃噬殆尽!他活该粉身碎骨!松手!给老子松手!让他去死!!!”
孽龙的咆哮带着毁灭性的精神冲击,疯狂撕扯着白泽的意志,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让他松开那只救命的手。冰冷的恨意如同深渊的海水,汹涌地包裹上来,要将那一点源自本能的光彻底吞噬。
“白泽…撑住…” 瑶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穿透惊涛骇浪的灯塔微光,“蛊毒…凶戾…速离…崖壁…不稳…”
她的警告如同最后的警钟。白泽猛地回神,目光扫过自己抠住的那道岩缝。在承受了两人下坠的巨大冲击后,那岩石边缘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细小的碎石正簌簌落下!下方翻涌的灰雾似乎感应到活物的气息,变得更加躁动不安,隐隐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深渊底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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