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塑料兄弟情(2/2)
不能再等!
白泽眼神一厉,所有的杂念——万劫的咆哮、瑶光的警告、乃至脑海中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幼年画面——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目标: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沉寂的魔元轰然运转!焚天魔尊的力量在此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暗红色的魔纹瞬间爬满了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一股灼热狂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竟将周围冰冷的雨丝和浓重的煞气都逼退开去!
“起!” 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龙吟!
他那只抠在岩缝中的手,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硬生生承受着岩石锋利的切割,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同时,抓住白惊鸿手腕的右臂猛地发力,将对方沉重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稻草般向上狠狠一提!
借着这股反冲之力,他的双腿在湿滑的崖壁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拖着昏迷的白惊鸿,硬生生从深渊边缘逆冲而上!
“砰!”
沉重的闷响。白泽抱着昏迷的白惊鸿,重重地摔落在崖顶相对平坦的岩石地面上,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魔元在体内奔腾咆哮,方才那瞬间的爆发几乎抽空了他小半的力量。左手手掌被岩石割开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混合着雨水滴落,将身下的岩石染红一片。
他第一时间并非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向悬浮的冰棺。只见棺身上流转的金色光纹明显黯淡了几分,瑶光那本就虚幻的魂影更是淡薄得几乎透明,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刚才那一声跨越魂力的警告,对她消耗极大。
“瑶光…” 白泽心头一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无妨…魂力…消耗些罢了…” 瑶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微弱得如同叹息,“速…处理他…噬心蛊…恐有异变…” 她的提醒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白泽眼神沉凝,这才将目光落回臂弯中昏迷的白惊鸿身上。
这位昆仑少主此刻形容凄惨,面如金纸,嘴唇泛着诡异的乌紫色。最骇人的是他脖颈处,那些玉色的蛊毒纹路并未因宿主昏迷而平息,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剧烈地蠕动、搏动!它们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正试图朝着心脏和头颅的方向疯狂蔓延!每一次剧烈的搏动,都让白惊鸿的身体随之抽搐一下,气息变得更加微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哼,噬心蛊,白氏控制门下走狗的拿手好戏。” 白泽冷哼一声,眼底是冰冷的洞悉。他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食指,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凝练、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魔元。这魔元源自万劫孽龙,对阴邪蛊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白惊鸿脖颈上那最活跃的蛊毒纹路,准备强行探查甚至尝试压制时——
异变再生!
白惊鸿腰间悬挂的一块毫不起眼的、用以装饰的环形螭纹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并非温润的光泽,而是一种极其刺目、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血红色光芒!这红光如同活物,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道薄薄的光膜,将白惊鸿的整个上半身笼罩其中。
“滋啦——!”
白泽那萦绕着魔元的手指,在距离红光毫厘之处,猛地被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狠狠弹开!指尖的魔元与红光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一股阴冷、歹毒、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顺着指尖的魔元逆袭而上,试图钻入他的经脉!
“护主禁制?” 白泽眼神骤冷,迅速撤回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麻痹感。那红光歹毒异常,若非他魔元精纯且早有防备,恐怕已然中招。这禁制绝非白惊鸿自身力量所设,其气息阴诡深沉,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意味,显然出自白惊鸿背后真正的掌控者——仙盟!或者说,是那操控噬心蛊的黑手!
这禁制不仅是保护,更是一种监视和束缚!任何试图强行探查或解除白惊鸿体内蛊毒的外力,都会触发这歹毒的禁制反击,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反噬和未知的窥探!
“哈哈哈!看到了吧!蠢货!” 万劫幸灾乐祸的狂笑再次在识海炸响,“这杂碎从头到脚都是那些伪仙的提线木偶!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你救他?你救得了他什么?救一个注定被玩死的傀儡?白泽,你简直愚不可及!他体内的蛊毒被这禁制一激,只会发作得更快、更猛!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被蛊虫彻底掏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这就是你心慈手软的代价!这就是你违背复仇之道的下场!”
万劫的咆哮如同冰冷的诅咒,充满了恶毒的预言。
白泽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低头看着昏迷中依旧痛苦抽搐的白惊鸿,看着那疯狂蔓延的蛊毒纹路,又瞥了一眼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螭纹玉佩。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棘手。强行压制蛊毒,不仅会触发这歹毒的护主禁制,引来未知的麻烦,更可能因为自己的魔元属性与蛊毒对冲,反而加速白惊鸿的死亡。而放任不管,以噬心蛊反噬的凶戾程度,白惊鸿绝对撑不过半个时辰。
怎么办?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崖顶,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万劫的诅咒、瑶光的虚弱、白惊鸿急速流逝的生命、以及那枚如同毒蛇眼睛般闪烁的红玉佩……所有的压力,都沉甸甸地压在白泽的心头。
他缓缓站起身,将昏迷的白惊鸿小心地平放在一块相对干燥避雨的岩石凹陷处。目光扫过那狰狞蔓延的蛊毒纹路,最终停留在对方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依稀残留着几分当年病弱少年模样的脸上。
那张脸,和记忆深处柴房炉火旁那个瑟瑟发抖、对着唯一肯给他煎药的小奴隶露出短暂依赖神情的少年面孔,再次诡异地重叠。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白泽冰冷坚硬的心防。是恨?是快意?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命运荒诞的悲悯?
“狗咬狗?” 白泽忽然低低地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冰冷嘲讽,仿佛在回应识海中万劫的咆哮,又像是在质问这荒诞的世道,“若他真是条被链子锁死、只能对着主人摇尾乞怜、再对着旁人狂吠撕咬的狗……”
他蹲下身,墨黑的衣袍下摆在泥水中浸染,毫不在意。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尖并未再凝聚魔元,而是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试探,轻轻拂过白惊鸿额前被冷汗浸透的乱发。
“那链子的主人,” 白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森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岂不是更该死?”
他的指尖停留在白惊鸿冰冷汗湿的额角,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具濒死的躯壳,穿透了翻涌的灰雾,投向了昆仑之巅那金碧辉煌、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仙宫深处。那里,是白氏宗族,是仙盟中枢,是噬心蛊的源头,是操控傀儡的幕后黑手!
救白惊鸿,早已超出了简单的“兄弟情”范畴,更非什么心慈手软。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绝棋!一个活着的、被仙盟严密控制却又濒临失控边缘的白惊鸿,一个体内埋藏着噬心蛊这颗致命毒瘤的白惊鸿,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他活着,就是对仙盟权威最大的讽刺!他体内的蛊毒,就是指向幕后黑手最直接的证据!他每一次痛苦的反噬,都是扎在那些道貌岸然者心头的刺!
与其让他毫无价值地死在深渊,不如让他活着,成为一枚深深楔入敌人心脏的、带着倒刺的钉子!让他活着,去承受他主子亲手种下的苦果,去亲眼看着他曾经依附的庞然大物,如何在内部滋生的毒瘤腐蚀下,一步步走向崩塌!
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能焚尽那些伪仙的根基!这才是真正的复仇!用敌人的毒药,去毒杀敌人自己!
“万劫,” 白泽在识海中冷冷地回应着那条暴怒的孽龙,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说得对,狗咬狗才痛快。但我要看的,是被逼疯的狗,回头狠狠咬断它主人的喉咙!”
他不再犹豫。右手猛地探入自己怀中,再伸出时,指间已拈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古朴铜钱——正是那枚曾引他找到盲眼老妪、内蕴玄机的青蚨钱!
铜钱非金非玉,入手温润,表面刻满了细密难辨的符文,此刻在葬仙渊浓重的煞气中,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青色光晕,如同呼吸。
白泽眼神专注,将青蚨钱轻轻按在白惊鸿剧烈起伏、被蛊毒纹路覆盖的胸膛膻中穴位置——那里是人体气血交汇之所,亦是蛊虫盘踞噬心的核心区域!
“嗡……”
青蚨钱接触到那疯狂搏动的玉色纹路的瞬间,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低鸣!铜钱表面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青色的光晕骤然明亮了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温和力量,如同春日的溪流,透过冰冷的铜钱,缓缓渗透而出!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如同烧红烙铁般、疯狂向着心脏和头颅蔓延的玉色蛊毒纹路,在这股柔和而坚韧的古老力量渗透下,其蔓延的势头竟猛地一滞!仿佛凶恶的毒蛇遇到了天敌,那些狂乱扭曲的纹路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退缩,虽然并未被彻底驱散,但其搏动的频率和那种玉石俱焚般的凶戾气息,竟被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白惊鸿原本急促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也随之平缓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不再是随时会断绝的状态。脖颈上那刺目的玉色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果然…” 白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这青蚨钱来历神秘,与寒氏血脉、与镇压孽龙、甚至与这噬心蛊背后可能存在的上古隐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虽不能根除这阴毒无比的蛊虫,但其蕴含的某种古老镇封之力,却能暂时压制蛊毒的凶性,如同给沸腾的油锅盖上了一层坚韧的隔膜,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哼,雕虫小技!” 万劫的冷哼带着浓浓的不屑,但那份暴怒和阻止的意图却明显减弱了。它似乎也意识到,白泽的选择,或许真的埋下了一颗能炸翻整个棋盘的暗雷。“不过是延缓他变成行尸走肉的时间罢了!这废物,迟早被蛊虫吃空!”
白泽没有理会万劫的嘲讽。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青蚨钱的位置,感受着那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古老力量渗透进白惊鸿的心脉,如同在汹涌的暗流中打下了一根微小的定海神针。
“暂时…稳住了…” 瑶光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此钱…玄妙…然非长久计…此地…不宜久留…”
白泽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随着青蚨钱力量的持续输出,那枚螭纹玉佩散发的护主红光虽然黯淡了一些,但其核心处那股阴冷的窥伺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是在蛰伏、在观察。仙盟的触角无处不在,葬仙渊顶绝非安全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左手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魔元再次运转。他一手维持着青蚨钱的位置,另一只手则凝聚起一股相对柔和、如同无形力场般的魔元,将昏迷不醒的白惊鸿整个身体小心翼翼地托起。
“走了。”
白泽低语一声,目光扫过悬浮的冰棺。冰棺似有所感,棺身上的淡金纹路流转,缓缓飘至他身侧。他不再看脚下那翻涌着无尽死寂的葬仙渊,托着白惊鸿,带着冰棺,身影化作一道迅疾却沉稳的黑影,朝着远离深渊、煞气稍弱的崖顶另一端,疾掠而去。
冰冷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葬仙渊顶嶙峋的怪石,洗刷着岩石上残留的血迹。那枚被遗落在原地的螭纹玉佩,红光已经彻底熄灭,恢复了毫不起眼的灰白模样,静静地躺在泥水里。
然而,在玉佩内部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幽芒,如同毒蛇闭合的眼睛,悄然蛰伏了下去,将崖顶发生的一切——那坠落的惊惶、那千钧一发的救援、那青蚨钱的神秘力量、以及白泽离去时冰冷决绝的背影——都无声无息地记录、传递向了某个未知的、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源头。
一场风暴的引线,已在深渊边缘,被一只带着恨意却又违背恨意的手,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