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木牛破局·云长悟道(1/2)
沛县西郊的河堤上,寒风依旧刺骨,卷起尘土和细碎的冰碴。巨大的决口处,人声鼎沸,号子震天。数千流民和沛县百姓如同忙碌的工蚁,在泥泞中穿梭。填土的、夯实的、搬运石块的,一张张疲惫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张飞也在其中。
他脱掉了那身显眼的皮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沾满泥浆的粗布短褂。裸露出的古铜色胳膊肌肉虬结,上面布满了新旧伤痕,此刻又添了几道被粗糙麻绳和棱角石头磨出的血痕。他一个人扛着一根足有碗口粗、丈余长的沉重原木,那木头湿滑沉重,压得他腰背微弓,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泞之中,留下深深的脚印。
汗水混着泥水,顺着他虬结的肌肉沟壑流淌,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他咬着牙,腮帮子绷得像铁块,铜铃大眼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和一股子不服输的蛮劲。周围的流民都下意识地离他远点,眼神里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这位爷,可是真能扛啊!一人顶三五个壮劳力!
“看什么看?!干活!”张飞感受到那些目光,猛地扭头,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吓得附近几个偷懒的汉子一哆嗦,赶紧埋头猛干。
“翼德将军…歇…歇会儿吧?”一个跟随刘备多年的老兵,扛着土筐路过,忍不住小声劝道。
“滚!老子不累!”张飞吼回去,脚下却一个趔趄,肩上沉重的原木猛地一滑!他闷哼一声,脚下发力,硬生生用肩膀顶住下滑的势头,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左肋那道还未痊愈的伤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他死死咬着牙,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腥甜,扛着那根该死的木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缺口最深处、水流最湍急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屈辱、愤怒、身体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扛!扛完这三天苦役!老子还是那个万人敌张翼德!法度?哼!老子认了!但别想让老子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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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河堤上热火朝天、汗水和泥浆齐飞的景象截然不同,沛县城东,那座由旧祠堂改建的“官学·蒙学部”里,气氛却显得有些肃穆,甚至带着点格格不入的拘谨。
关羽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袍,这是他最“朴素”的行头了,但依旧浆洗得笔挺,一丝褶皱也无。他端坐在祠堂最角落一条硬邦邦的长条木凳上,身姿挺拔如松,丹凤眼微垂,手抚长髯,仿佛入定。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偶尔扫过祠堂内部的目光,暴露了他内心的不适。
祠堂中央,几十个穿着打补丁、但还算厚实干净的棉袄的孩童,正襟危坐。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六七岁,大多面黄肌瘦,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对知识的渴望。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衫的老先生,正指着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用木炭画着图形和符号的木板,声音洪亮地讲着:
“…此乃新式耧车!凌振先生所制!前有三足铁铧,后置精铁耧斗,一人一牛,日可播种三十亩!远超旧耧一倍有余!更兼深浅可调,出种均匀,省时省力!尔等需牢记其构造原理,待家中分得田亩,必有大用!”
老先生讲得投入,唾沫横飞。孩子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惊叹的抽气声。一个胆大的孩子举手问道:“先生!那…那耧斗里的种子,会不会卡住?”
“问得好!”老先生眼睛一亮,拿起一根细木棍,指着木板上一处复杂的联动机关,“此乃‘活舌’!内嵌弹簧铁片,种子落下即合,绝不卡滞!此乃格物院黄夫人与凌振先生合力所创!精妙绝伦!”
关羽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木板上的图形吸引。他虽然不通农事,但行军打仗,对器械也略知一二。那所谓“活舌”的联动机关,构思精巧,绝非寻常工匠能想。凌振?那个传说中善造火器机关的人?黄夫人?莫非是…
“下一课!”老先生放下木棍,走到祠堂另一侧,那里用木架支着几件实物模型。他拿起一个奇形怪状、下面装着四个小木轮的东西。那东西主体像个大木箱,上面有盖子,前面伸出一根横杆,两侧还有两个弯曲的木柄。
“此乃‘木牛’!”老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此物虽名木牛,实乃运载之器!无需牛马牵引,一人即可操作!平地缓坡,载重三石,行走如飞!尤其适合田间地头搬运粮袋、肥料!”
孩子们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纷纷伸长脖子去看那古怪的“木牛”。
老先生示意一个年纪稍大的学童上前。那学童显然操作过,熟练地抓住两侧的木柄,一推一拉,同时脚下踩着一个小踏板。只见那木牛下面的四个小木轮竟灵活地转动起来,带着整个木牛模型在祠堂地面上平稳地滑行!虽然只是个模型,但动作流畅,毫不费力!
“哇!”
“真的能动!”
“不用牛拉!”
孩子们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赞叹,小脸上满是惊奇和兴奋。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睁大了些许。这奇巧之物,竟真能自行移动?他戎马半生,深知粮秣辎重转运之难,耗费民力畜力无数!若此物真能推广…
“肃静!”老先生维持了一下秩序,放下木牛模型,又拿起旁边一个更小一号、只有两个轮子、像个独轮推车的东西,“此乃‘流马’!乃‘木牛’之简化,更轻便灵活,专用于崎岖小径、庭院搬运!载重虽不如木牛,然胜在轻巧!此二物,皆出自诸葛军师夫人——黄月英先生之手!”
黄月英!关羽心中微震。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传闻此女容貌…奇特,却才智卓绝,精擅机关格物。今日一见其造物,果然名不虚传!这木牛流马,虽非杀伐之器,却于民生有大益!
“先生!先生!”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冻得通红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举起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黄先生…是女子…也能造出这么厉害的东西吗?我…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孩子们的目光都投向老先生,连角落里的关羽也抬起了眼。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太尖锐了。
老先生脸上的笑容敛去,神情变得严肃而郑重。他环视着台下一张张稚嫩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祠堂里:
“此言谬矣!”
“黄夫人之才,冠绝当世!格物院中,多少须眉男儿亦自叹弗如!”
“孔圣人亦云:‘有教无类’!何谓类?男女之分乎?贫贱之别乎?”
“孙车骑有令:凡我治下,无论男女,无论出身,唯才是举!能造利民之器、能育高产之粮、能教人明理向善者——皆为国士!皆当敬之!”
“尔等女童,若有志于此,用心向学,他日未必不能如黄夫人一般,造出福泽万民之物!此方为——大德!”
老先生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孩子们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小女孩似懂非懂,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其他孩子也若有所思。
关羽端坐不动,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男女之防,贵贱之别,这些根植于他骨髓深处的观念,此刻被这小小的祠堂、被这老学究一番话,冲击得摇摇欲坠!孙逊…他治下的河北,规矩竟是如此不同?!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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