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姨的房间,耍无赖!(1/2)

外公家的老槐树又落了几片叶子,黏在西厢房的窗台上。陈炎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后背被汗水浸出的深色印子已经洇透了薄被,像一块湿抹布贴在身上。这张床跟着他从小学到初中,床板上歪歪扭扭的“炎”字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可刻字时被外公追着打的疼还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此刻他却没心思回忆童年,翻来覆去地盯着床顶的旧蚊帐,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麻雀——白天张玉香帮他挡开邻村那几个调皮蛋时,马尾辫甩动的弧度;路过镇上银饰店时,她趴在橱窗上眼睛亮闪闪的样子;还有自己藏在床底下那个纸袋子,硌得手心发疼的触感,都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皱巴巴的零钱袋,里面是这半个月攒下的零花钱——帮外公喂猪挣了五块,替外婆去村口小卖部买酱油省下的两毛找零,还有上周考试进步,妈妈奖励的十块。本来想留着买最新的《漫画派对》,可看到张玉香盯着脚链时那副舍不得挪步的模样,他咬咬牙把钱都凑了起来。昨天去镇上买完礼物,口袋里就剩三个钢镚儿,他攥着钢镚儿在路边站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买根冰棍——倒不是心疼钱,是怕冰棍化了滴在礼物袋子上,弄脏了给姐姐的东西。

七月的夜晚闷热得像口烧红的铁锅,没有风扇的房间密不透风,空气里飘着旧木头、尘土和墙角艾草混合的味道,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陈炎翻了个身,床板发出“creak”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飞了窗外槐树上栖息的麻雀。他盯着天花板上因年久失修而裂开的细纹,那些纹路像极了外公手上的老茧,纵横交错里藏着说不完的故事。可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张玉香的身影,像放电影似的一帧帧闪过——

白天在学校门口,邻村的王大壮带着两个跟班堵着他要弹珠,张玉香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把他护在身后,双手叉腰皱着眉说:“王大壮你别欺负人!再闹我就告诉你爸!”她的声音不算大,可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母猫,王大壮居然真的被唬住了,骂骂咧咧地走了。后来陈炎才知道,张玉香前几天还被王大壮抢过跳绳,可她居然一点都不怕,反过来保护自己。

去镇上的路上,张玉香骑着外公那辆二八自行车带他,车把上挂着外婆让买的盐袋子,晃悠悠地打着节奏。风拂过耳边时,能闻到她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混着路边野菊花的味道。陈炎坐在后座,双手抓着车座边缘,不敢太用力,怕把姐姐的衣服抓皱。路过一个坑洼时,自行车猛地颠了一下,他没坐稳,不小心撞到了张玉香的后背,能感觉到她肩膀微微一僵,然后听到她笑着说:“坐稳啦,前面还有个陡坡呢!”

最让他记挂的是路过银饰店时,张玉香突然停下车,趴在橱窗上看了好久。橱窗里的银色脚链挂在塑料模特的脚踝上,阳光照过去,铃铛晃出细碎的光。她小声嘀咕:“真好看啊,就是有点贵。”陈炎凑过去看了眼价格牌——十八块,刚好是他攒的所有零花钱。他偷偷记下脚链的款式,又看到旁边挂着的牛仔短裤,张玉香刚才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裤脚的破洞设计很时髦,她肯定会喜欢。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让他总想着“得把礼物送出去,再问问那道该死的数学题”。那道几何题他琢磨了一下午,辅助线画了又擦,草稿纸都用了三张,还是没头绪。本来想白天问张玉香,可看到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改作业,又不好意思打扰,只能拖到晚上。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才发现自己竟紧张得手心都湿了。隔壁张玉香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橘黄色的光晕透过门缝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根温柔的绳子,轻轻牵着他的脚步。陈炎咬了咬下唇,从床底下摸出那个纸袋子——袋子是镇上杂货店老板给的,印着“丰收化肥”的字样,他特意折了三折,怕别人看出里面装的是礼物。

他把纸袋子紧紧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生出几分“别搞砸”的勇气。手指在袋子上摩挲着,想象着张玉香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会不会像上次吃到外婆做的桂花糕那样,眼睛弯成月牙儿?又或者会嗔怪他乱花钱?不管是哪种,他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就去送个礼物,顺便问道题,没什么好慌的。”陈炎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掀开薄被下了床。脚刚触到地面,就被冰凉的青砖激得打了个哆嗦——外公家的地面是几十年前铺的青砖,夏天总透着股凉气,冬天却冻得人脚底板发麻。他身上只穿了一条蓝色的大裤衩,是去年夏天外婆给他买的,裤脚已经有些发白,膝盖处还补了个小小的补丁,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像条小尾巴。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隔壁房间没有动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院子里传来外公咳嗽的声音,接着是外婆压低的叮嘱:“慢点喝,刚熬好的梨水烫。”陈炎心里一动,想起昨天外婆熬梨水时,特意给他和张玉香各盛了一碗,还放了不少冰糖,甜丝丝的梨水滑进喉咙,连心里的烦躁都少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院子里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进来,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却没压下心里的紧张。风里有老槐树的清香,还有厨房飘来的淡淡的艾草味——外婆说夏天点艾草能驱蚊,每天傍晚都会在院子角落点上一小捆。他沿着墙根慢慢走到张玉香的房门前,脚步放得极轻,像怕踩碎地上的月光。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沾湿了他的脚心,凉丝丝的,可他却丝毫没察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木门是外公亲手做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门把手上还缠着一圈红布条,是去年过年时张玉香缠的,说能辟邪。陈炎的手指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半天,想敲门又怕太用力,想喊又怕声音太大,最后还是轻轻喊了一声:“玉香姐?”

“谁啊?”门里传来张玉香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清脆活泼,反而带着几分认真的沙哑,像是刚从复杂的题目里抽离出来。陈炎能想象出她皱着眉做题的样子——鼻尖会微微皱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和外婆缝衣服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炎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玉香姐,是我!你还没睡吧?我有件事找你!”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纸袋子的边缘,让上面印的“丰收化肥”字样都变得模糊了。

房间里的张玉香正趴在掉漆的书桌上对着数学练习册发呆。台灯是粉色的塑料款,是她去年生日时妈妈送的,开关处还裂了道缝,是上次搬书桌时不小心撞的。昏黄的光晕落在她的发顶,将乌黑的发丝染成了浅浅的棕色,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她手里的钢笔已经停了快十分钟,笔尖悬在一道几何题上方,墨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朵小小的乌云。

“这道辅助线到底怎么画啊……”张玉香烦躁地嘀咕了一句,把钢笔“啪”地丢在一边,钢笔滚了半圈,撞在墨水瓶上发出“叮”的轻响。她伸了个懒腰,肩膀的骨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随即转身靠在床沿上歇了歇。床垫是去年新换的,弹性很好,让她稍微放松了些。床底下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她从小到大的奖状,最上面那张是上个月的期中考试奖状,她特意贴了张卡通贴纸在上面。

她盯着天花板上因受潮而泛黄的印记,那些印记像各种小动物,有时像兔子,有时像小狗。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学校门口自己护着陈炎,那小子缩在后面,耳朵都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去镇上时自己骑车带他,他坐在后座乖乖抓着车座,还提醒自己“姐,前面有坑”,声音小小的却很认真;晚上一起喝冰糖水时,他笨手笨脚打翻了杯子,慌慌张张找抹布,结果把抹布扔到了地上,逗得外婆哈哈大笑。

想起陈炎,她就忍不住笑——这小子虽然比自己小两岁,却总想着照顾人。上次去摘枣子,他爬树时不小心蹭破了胳膊,却还先把摘下来的枣子递给自己,说“姐你先吃,甜的”;还有一次自己自行车链条掉了,他蹲在路边帮自己修,弄得满手油污,却咧嘴笑着说“姐你看,我厉害吧”。

“这小子,居然还记着我看的脚链。”张玉香用胳膊撑着下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下午从镇上回来的路上,陈炎一直没说话,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她还以为他闹别扭了,现在想来,是偷偷去买礼物了吧?她心里有点暖,像揣了个小太阳,又觉得这弟弟心思还挺细——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倒挺会留意别人的喜好。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陈炎的声音,张玉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开门。她慌慌张张地从床沿站起来,走到衣柜前翻找了件薄外套——刚才做题太投入,只穿了件短袖,怕晚上着凉。衣柜是刷着白漆的简易款,是外公年轻时给外婆做的,柜门还歪着一条缝,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她快速套上外套,是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袖口有点磨破了,却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她又对着书桌前的小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是圆形的,边缘掉了块漆,还是妈妈用过的旧镜子。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颊有点红,大概是刚才做题太着急了。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才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慢慢拧开了门把手。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陈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刚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瘦高高的身形。他只穿了条蓝色的大裤衩,上身光着,皮肤是常年帮外公下地干活晒出的浅棕色,胳膊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昨天爬树摘枣子蹭的。张玉香的目光扫过他的胳膊,忍不住叮嘱:“下次爬树小心点,划到了又要哭鼻子。”她记得昨天陈炎蹭破胳膊时,眼眶都红了,却强忍着没哭,还是外婆给他涂碘伏时,他才“嘶嘶”地吸着气。

陈炎的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西红柿,挠了挠头,没敢接话。他的目光落在张玉香的牛仔外套上,想起去年冬天,张玉香就是穿着这件外套,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说“你年纪小,别冻着”。心里又是一阵暖,手里的纸袋子攥得更紧了。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了,蚊子多。”张玉香侧身让陈炎进屋,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说完就转身走到书桌前,顺手打开了床边的风扇。风扇是老式的台扇,是外公从镇上旧货市场淘来的,扇叶上积了些灰尘,转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吹出的风带着些许热气,却让人舒服了不少。风扇底座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是张玉香写的“小心触电”,提醒外公外婆用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是一间只有五平米左右的小屋,空间逼仄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垫上铺着碎花床单,是外婆亲手缝的,床单的边角有些磨损,却洗得发白,透着阳光的味道。床头摆着一个旧书桌,是爸爸上学时用过的,书桌上堆着几本高中课本和练习册,最上面的是数学练习册,摊开的那一页还留着墨水滴落的痕迹。桌角放着那个粉色的塑料台灯,旁边还压着一张她和同学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灿烂,扎着高高的马尾辫。

墙上贴着几张当时最火的偶像团体海报,是她用零花钱买的,海报边角已经有些卷起,露出后面泛黄的墙壁。其中一张海报上,偶像穿着白色的衬衫,笑容阳光,张玉香当时还特意把这张海报贴在书桌正对面,写作业累了就抬头看看,瞬间觉得又有了动力。海报旁边还贴着一张便签纸,写着“距离高考还有800天”,是她昨天刚贴上去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她早上刚换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枕头下话梅的甜香——那是妈妈从城里寄来的话梅,她舍不得吃,每天只吃一颗。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墨水香,是她刚才写作业时散出来的,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清新又舒服,像春天的花园。

陈炎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房门,门板合上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锁住了外面的喧嚣。他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那个纸袋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目光忍不住在房间里打量,看到书桌上摊开的练习册,赶紧说:“姐,我还想问你道数学题……”看到墙上的海报,又补充了句,“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团体啊,我同桌也总说他们唱歌好听,他还有他们的磁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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