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鹏城论道（1/2）

次日清晨，陈炎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的。他租住的广州酒店房间临街，楼下便是一片小小的街心花园，几棵老榕树的枝叶伸到窗前，翠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阳光透过纱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头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好映得那本《2002世界杯完全手册》的封面格外鲜亮——封面上罗纳尔多穿着黄色球衣张开双臂庆祝的画面，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他。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昨晚整理世界杯周边销售计划到后半夜，眼下还有些宿困。但一想到昨日在广州的忙碌成果，倦意便消散了大半：签证材料已顺利提交给王经理，三天后就能取；白马市场进的50件t恤、30顶帽子和100个钥匙扣也已托付给诚信物流，孙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三天内送到县城。这些事都妥当了，心里就像压着的石头落了地，踏实不少。

洗漱完毕，陈炎从背包里翻出那件蓝色衬衫换上，又对着镜子仔细理了理头发。他摸了摸口袋里老爹给的一万块周转金——是用报纸包着的，边角都被磨得有些毛糙，还有自己攒下的九千块活期存折，心里沉甸甸的。走到窗边给老爹陈国忠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时还能听到村里大喇叭播放的早间新闻。“爸，我今天去深圳找刘老板，顺便看看那边的体育用品市场，签证和货的事都弄好了，你放心。”

陈国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叮嘱：“在外头别逞强，多听刘老板的，少说话多观察。钱不够了就说，家里还有你二婶刚卖玉米的两千块。”陈炎鼻子一酸，连忙应下：“知道了爸，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和二婶也别太累。”挂了电话，他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又把《2002世界杯完全手册》和笔记本揣在怀里，便锁上门直奔广州火车站。

广州到深圳的绿皮火车要行驶十多个小时，陈炎买的是硬座票，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杂着泡面味、汗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旁边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妇人，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足球玩偶，正咿咿呀呀地踢着。陈炎看着那个玩偶，想起了要给小敏买的巴西队足球玩偶，心里盘算着到了深圳一定要去商场挑一个最好的。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化。起初还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稻穗在风中摇曳，偶尔能看到几间红砖瓦房；过了东莞，高楼渐渐多了起来，工厂的烟囱林立，路边的广告牌也变得密集，上面印着“世界工厂”“外贸出口”等字样。陈炎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勾勒着野菜礼盒的包装草图——他想在礼盒上印上世界杯的会徽和“绿色看球，健康相伴”的标语，既醒目又贴合主题。

傍晚时分，火车终于抵达深圳站。刚走出出站口，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深圳站比广州站更热闹，到处都是背着行囊的旅客，有穿着西装的商务人士，有提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还有举着牌子接人的旅行社导游。陈炎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老板——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和一个身材微胖、穿着花衬衫的熟人说笑，旁边还站着一位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老弟，可算把你盼来了！”刘老板一眼就看到了陈炎，快步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陈炎忍不住咧嘴。“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胖子，咱们老相识了，昨天刚从东莞赶过来。”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显得格外憨厚：“黑子，好久不见，你这精神头越来越足了！上次在广州见你还带着点学生气，现在看着像个小老板了。”

刘老板又转向那位中年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敬重：“这位是林大昆大哥，江湖人称‘林大头’，可是咱们省里的能人，手眼通天着呢。”陈炎连忙收回目光，打量着林大昆。他穿着浅灰色的中山装，布料挺括，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还刻着细小的花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包的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来用了有些年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但眼神深邃，透着精明却不锐利，倒有几分文人学者的气息。

陈炎连忙伸出手，掌心因为紧张有些出汗：“林大哥您好，我叫陈炎，是河南周口来的，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懂，还请您多指点。”林大昆握住他的手，力道适中，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疏离：“小兄弟客气了，老刘在我面前把你夸上天了，说你年纪轻轻就敢闯敢干，还从他手里赚了几十万，今天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比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强多了。”

林大昆拍了拍陈炎的胳膊，笑着说：“走，咱们先去附近的茶馆坐坐，边喝茶边聊。深圳这地方节奏快，难得有清净的地方说话。”四人说着便往外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车身锃亮，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光。胖子咂了咂嘴：“林大哥，您这车子够气派的，比刘老板那桑塔纳强多了。”刘老板笑着踹了他一脚：“你小子就知道攀比，林大哥这是公务用车，能一样吗？”

四人上了车，林大昆坐在驾驶座上，刘老板和胖子坐在后排，陈炎则坐在副驾驶。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深圳的街道上，傍晚的深圳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像一幅流动的油画。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有的楼顶上还亮着巨大的led屏幕，播放着世界杯的宣传广告；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来来往往，喇叭声、引擎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活力。

陈炎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来深圳，这座传说中“一夜崛起的城市”，比广州更繁华，也更具冲击力。他注意到路边的广告牌上有不少外贸公司的招聘信息，还有一些写着“世界杯周边批发”“韩国商品代购”的店铺，心里暗暗记下，想着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刘老板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笑着对陈炎说：“小陈，你猜猜林大哥是做什么的？猜对了今天的茶钱算他的，猜错了可就得你请客了，咱们说好的，不许耍赖。”陈炎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车内的陈设——中控台上放着一本《政策解读与区域经济发展》，书页上还夹着几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座椅侧面的口袋里插着几份红头文件，封皮上印着“河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的字样；车门储物格里还放着一个保温杯，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结合林大昆的穿着和气质，陈炎心里渐渐有了几分猜测。

“林大哥应该不是经商的，”陈炎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表述更准确，“您身上没有商人那种急于求成的浮躁，反而带着一种沉稳干练的气场，说话做事也透着一股条理分明的劲儿。而且您的公文包鼓鼓囊囊的，但看起来不是装着账本或者合同，更像是装着文件和资料。再看这车，虽然是奔驰，但内饰简洁实用，没有多余的装饰，座椅上还放着一个定制的靠垫，上面绣着单位的logo，倒像是公务用车。”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还有您胸前别着的钢笔，不是常见的签字笔，而是需要吸墨的老式钢笔，这种笔一般是机关单位的人才会用。所以我猜您可能在政府部门工作，而且不是基层岗位，应该是负责政策研究或者协调类的事务，毕竟您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大局观。”

林大昆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下手，方向盘都跟着抖了一下：“好家伙，小兄弟这观察力绝了！我确实在咱们省常委办公室当秘书长，主要负责政策传达、区域合作协调和领导日常事务安排。你这脑子也太灵光了，我跟老刘认识三年，他都没你这一眼看得准。”刘老板也一脸惊讶，凑过来说：“小陈，你这是跟谁学的？是不是偷偷去学过侦探？”

陈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都是瞎猜的，我在家乡的时候常帮村支书整理文件，他也是在乡政府工作过的，身上的气质和习惯跟林大哥有些像。而且我平时喜欢观察细节，村里的人谁有什么心事，看表情和动作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胖子在一旁竖着大拇指：“黑子，你这本事可太厉害了，以后咱们做生意就靠你察言观色了！”

林大昆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下手：“好家伙，小兄弟这观察力绝了！我确实在咱们省常委办公室当秘书长，主要负责政策传达和区域合作协调。你是怎么从这些细节看出来的？”刘老板也一脸惊讶：“小陈，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跟林大哥认识三年，都没你这一眼看得准。”陈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瞎猜的，我在家乡的时候常帮村支书整理文件，对这些细节比较敏感。”

车子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前，茶馆的招牌上写着“清风阁”三个大字，是用行书书写的，笔锋飘逸。门口挂着两串红灯笼，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摇曳，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走进茶馆，一股淡淡的铁观音茶香扑面而来，混合着木质家具的清香，让人瞬间静下心来。

店内装修典雅，地面铺着深色的木地板，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木质的桌椅擦得锃亮，桌面上还放着精致的紫砂茶具；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画的都是山水景色，笔法细腻；角落里放着一个古筝，一位穿着汉服的女子正在弹奏《高山流水》，悠扬的琴声在店内回荡。

服务员领着四人来到一个靠窗的包间，包间里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四把太师椅，窗户边还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盆绿萝。服务员麻利地泡上一壶铁观音，动作娴熟——先用热水烫壶，再放入茶叶，冲入沸水，盖上盖子焖泡片刻，然后将茶汤倒入公道杯，再分斟到四个小茶杯里。茶汤清澈透亮，呈黄绿色，香气浓郁醇厚。

林大昆端起茶杯，先闻了闻香气，然后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过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小陈，我这次来深圳，一是受省里的委托，考察当地的外贸企业，学习他们的出口经验；二是受老刘之托，想跟你好好聊聊世界杯周边的生意。老刘把你那个‘野菜+世界杯’的想法跟我说了，我觉得很有新意，既结合了地方特色，又抓住了世界杯的热点，是个难得的好项目。”

陈炎精神一振，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挺直了腰板：“林大哥，我是这么想的。世界杯期间，全球的球迷都会聚集到韩国，看球的时候肯定需要零食。咱们家乡的野菜天然无污染，营养价值高，正好符合现在人追求健康的需求。咱们可以把野菜清洗干净后做成真空包装的礼盒，里面分成小袋，方便球迷随身携带。”

他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草图说：“礼盒的包装我也初步设计了一下，正面印上世界杯的会徽和‘绿色健康、看球必备’的标语，背面印上野菜的营养价值和食用方法，还有咱们家乡的风景照片，这样既能推广产品，又能宣传家乡。而且现在国家在大力扶持农产品上行，鼓励特色农产品走出去，咱们这个项目正好符合政策导向，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些政策支持。”

林大昆听得连连点头，放下茶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蓝色封面的文件，推到陈炎面前：“你这个想法和省里的‘农产品品牌化推广计划’不谋而合。这份就是计划的实施细则，里面明确提到，对符合条件的特色农产品加工项目，省里可以给予最高50万元的资金补贴，还会帮助对接销售渠道和宣传资源。”

他指着文件里的一条说：“你看这里，只要你们能建立标准化的种植基地和加工车间，通过食品安全认证，就能申请这个补贴。而且我已经跟省农业厅的朋友打过招呼了，他们对你们这个‘世界杯+野菜’的项目很感兴趣，愿意优先考虑。”陈炎看着文件上的内容，手指都有些颤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想法，居然能得到省里这么大的支持，心里既激动又感动。

刘老板在一旁补充道：“林大哥不仅帮咱们争取政策支持，还已经帮咱们联系了深圳的几家外贸公司，其中有一家叫‘鹏城外贸’的，实力很强，主要做食品和体育用品出口，他们的负责人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昨天我跟他们聊了一下，他们对咱们的野菜礼盒很感兴趣，有意向把产品出口到韩国，借着世界杯的热度打开国际市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对方也提出了要求，他们说出口食品对质量要求很高，必须通过国际食品安全认证，也就是iso认证，而且包装上必须有韩文标识和检验检疫证明。这一点还得麻烦小陈回去后跟村里协调，尽快建立标准化的种植和加工流程，引进一套专业的加工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