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年的端午节(上)(1/2)
二零零零年,端午节。
清晨,热气已经冒了头。红梅系着围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把热腾腾的粽子和鸭蛋端上桌。
英子站在门口挂着的那面小镜子前,身上穿着件粉色娃娃领连衣裙,领口缀着细密的白色蕾丝边。她正把长发挽成个蓬松的丸子头,用个珍珠发圈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常松坐在桌边,闷头喝粥。他穿了件半旧的灰色汗衫,脸色跟那汗衫一个色儿,自从半个月前从寿县办完丧事回来,他脸上就没晴过。扒拉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
红梅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看着也清爽。她给英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吵着常松。
英子会意,轻手轻脚地坐下,拿起个馒头小口啃着,眼睛却悄悄瞟着常松。她知道常叔心里苦,常爷爷是他唯一的血亲长辈,这么一走,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红梅看着丈夫的样子,心里叹气,嘴上还是温温和和的:“英子,今天放假,你就在家好好看书,中午来店里吃饭。”她又转向常松,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今天也在家歇歇吧?过节,店里人估计不多,我和张姐忙得过来。上次关门好几天,这节骨眼……”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车,像是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张姐一个人盯了几天,也累,今天过节,我不好再让她一个人忙。”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越描越黑,脸上有点讪讪的。自从寿县回来,张姐嘴上不说,但那点“离了红梅就不行”的别扭劲儿,她多少能感觉到。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因为关店的事惹出什么不快。
常松放下碗,粥没喝完。他抬起眼,眼底有些红血丝,声音闷闷的:“我开车送你,快一点。又不累,歇什么。”
红梅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知道劝不动,心里又酸又软,只好点头:“……好吧。”
她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他面前那碗没喝完的粥端过来,仰头喝了下去。粥已经凉了,黏糊糊地糊在喉咙里,像她此刻咽不下去又说不出口的难。男人的悲伤能摆在脸上,女人的难处只能就着冷粥,一口一口吞进肚里,慢慢消化成过日子的力气。
“英子,”红梅起身,“把咱包好的粽子都拿出来,装那个大竹篮子里。今天过节,拿到店里送给老客人。也给张姐带一份,她爱吃豆沙的。”
“哎!”英子应着,手脚麻利地去厨房收拾。
常松站起身,顺手拿起红梅放在椅背上的皮包。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没再多话。
英子看着他们消失在院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她默默地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响。
钰姐一大早就起来了,只穿了件真丝的吊带睡裙,外面松松罩了件同材质的晨袍,带子系得随意,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她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穿梭,指挥着请来的厨师准备冷盘,自己则忙着摆弄餐具和装饰。
客厅的餐桌已经铺上了崭新的米白色桌布,中央那只水晶玻璃花瓶里,淡绿色洋桔梗与白色郁金香错落有致,间或点缀着蓝紫色飞燕草,底部衬着银叶菊的灰绿叶片。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她忙得额角见汗,晨袍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眉头微蹙,转身上了楼。
周也的房门关着。钰姐轻轻推开,房间里窗帘还拉着,光线昏暗。
周也蜷在床上,薄被只盖到腰际,个子蹿得太快,去年的睡衣裤脚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线条清晰的脚踝。少年的骨架舒展着,肩背的轮廓在朦胧光线下,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影子。
钰姐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一种混合着骄傲和些许尴尬的情绪涌上来。儿子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能随便搂在怀里的小豆丁了。
儿子长大像场无声的背叛,昨天还在怀里撒娇,今天已需要保持距离。
“小也,快起来了。”她声音放柔,“叔叔婶婶,还有爷爷奶奶等下都要来吃饭了。”
周也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没睡醒的烦躁:“年年过节都不来,今年跑来干嘛?烦不烦……”
钰姐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阳光涌进来:“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想多看看孙子,我还能拦着不让?”她走到床边,拍了拍被子,“快点起来收拾,我也得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忙了一早上都是油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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