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画中魅影，血色契约（2/2）
小男孩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告天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还是小石头的脸，但他的脸色灰败，双眼深陷，眼眶里流下的，不是眼泪，而是两行血泪。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你们……终于来了……”小石头开口了，但他的声音，却是一个苍老、沙哑，充满了怨毒的男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你不是小石头！”告天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呵呵呵……聪明。”小石头——或者说，控制着小石头身体的邪物，冷笑起来，“我当然不是他。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被囚禁在这里的魂魄罢了。不过，很快，我就有新的身体了。你们两个，一个魂魄纯净，一个阳气旺盛，都是绝佳的容器啊！”
话音刚落，小石头的身体猛地膨胀起来，他的四肢扭曲变形，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口中发出非人的咆哮。他化作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告天扑了过来！
“告天，小心！”裴文卿挡在告天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桃木剑，剑尖直指黑影。
“邪祟，敢放肆！”
桃木剑上金光一闪，与黑影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巨响，气浪翻滚。裴文卿被震得连退数步，虎口震裂，鲜血直流。而那道黑影，也被桃木剑上的阳气所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退回了凉亭之中。
“不好，这邪物已经和小石头的魂魄深度融合，我的桃木剑伤不了它根本，反而会伤到小石头！”裴文卿脸色凝重地说道。
“那怎么办？”告天看着在凉亭中痛苦挣扎、时而被邪物占据、时而又恢复清醒的小石头，心急如焚。
“只有一个办法。”裴文卿看着告天，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你的力量，源于阴阳，既有生杀之能，亦有净化之效。你必须进入小石头的意识海，将他的魂魄与邪物分离开，然后用你的力量，净化邪物的怨念，将其彻底消灭！”
“进入他的意识海？”告天一愣。
“没错，这很危险。意识海是魂魄的领域，你进去之后，将要面对的，是邪物最本源的怨念。它会化为你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攻击你的心神。一旦你心神失守，不仅会魂飞魄散，小石头也会彻底被它吞噬。”裴文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敢不敢？”
告天看着凉亭中那个时而痛苦哀嚎、时而面目狰狞的小男孩，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依旧温热的镇魂钱。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遭遇，想起了裴文卿的教诲，想起了小夏的关心。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也想守护身边人的普通人。
但此刻，他必须做出选择。
逃避，或许能保住自己一命，但这个无辜的孩子，将万劫不复。
面对，则可能踏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与恐惧，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我敢。”告天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好！”裴文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将为你护法，尽力压制住邪物的行动。你速去速回！”
说罢，裴文卿将桃木剑插在地上，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手中飞出，化作一个金色的牢笼，将凉亭笼罩其中。凉亭中的黑影发出愤怒的咆哮，不断地撞击着牢笼，但一时间却无法冲破。
“就是现在！”
告天不再犹豫，他走到小石头面前，将手掌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之上。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引导着体内的阴阳之力，缓缓地探入小石头的识海。
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怨念，化作无数张狰狞的面孔，对他发出无声的咆哮。在这片黑暗的中央，一点微弱的光芒，正艰难地闪烁着，那是小石头残存的、最后的意识。
而在那光芒之外，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怨念构成的黑色漩涡，正缓缓转动，不断地吞噬着光芒。
“来吧，小鬼……让我看看，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是什么……”一个冰冷、怨毒的声音，在整个深渊中回荡。
话音刚落，那黑色漩涡猛地一颤，从中投射出一幕幕景象。
那是告天最不愿回忆的过去。
他看到了自己被仇家追杀，在冰天雪地里逃亡的绝望；他看到了自己最亲近的师父，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他看到了自己浑身是伤，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的凄凉……
每一幕，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痛苦、悔恨、愤怒、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放弃吧……你这么弱小，什么都守护不了……你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你根本不配拥有力量……”那怨毒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告天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心神，正在一点点被这无尽的恐惧所侵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即将被那黑色的漩涡所同化。
“不……我不能……”
就在他即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手中那枚一直被他紧握的镇魂钱，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一股温暖而平和的气息，从铜钱中传来，瞬间流遍他的全身，将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想起了裴文卿的话：“心有所想，气随意动。”
他想起了小夏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温暖。
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活下去，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东西。
恐惧，是弱者的借口。而他，不想再做一个弱者！
“啊——！”
告天猛地发出一声怒吼，从无尽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他睁开眼睛，双目之中，金光与黑气交相辉映，阴阳之力在他体内疯狂运转，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衡点。
“我的过去，塑造了我，但无法定义我！我的恐惧，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他伸出双手，一股纯净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力量，从他掌心喷薄而出。这股力量，既非纯阳，也非纯阴，而是阴阳交融，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力！
“给我——破！”
金色的光芒，如同一轮初升的太阳，照亮了整个黑暗的深渊。光芒所到之处，那些狰狞的面孔纷纷哀嚎着消散，那巨大的黑色漩涡，更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在金光的净化下，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
深渊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告天伸出手，将那光芒轻轻捧起。
光芒之中，小石头的魂魄缓缓浮现，他脸上的痛苦与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纯真。
“大哥哥……”
“没事了，小石头，我们回家。”
告天微微一笑，带着小石头的魂魄，转身离开了这片意识深渊。
第四节：魂归本体，余波未平
当告天的意识再次回归身体时，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凉亭前，手掌按在小石头的额头。而小石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地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眼。
在他身旁，裴文卿正盘膝而坐，脸色比他还要苍白，显然为了压制邪物，消耗了巨大的精力。笼罩着凉亭的金色符文牢笼，已经消失不见。
“文卿叔！”告天连忙扶住裴文卿。
裴文卿摆了摆手，喘息着说道：“我没事……你……你成功了？”
“嗯。”告天点了点头，将小石头抱了起来，“邪物已经被我消灭了，小石头的魂魄也归位了，只是身体太虚弱，需要调养。”
“好……好……”裴文卿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们快离开这里，这画中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告天抬头一看，果然，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四周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整个世界，都像是一面即将破碎的镜子。
“走！”
二人不再停留，朝着来时的方向，全速奔跑而去。
在他们身后，整个花园都在迅速崩塌，那些病态的花朵、诡异的蝴蝶，都化作了飞灰。当他们冲到最初进入的那片“虚空”时，整个画中世界，已经彻底化为虚无。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告天只觉得身体一轻，再次脚踏实地。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裴府的书房。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而那幅《戏蝶图》，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上，画中的花园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在画纸的中央，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巴掌大的印记，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一般。
怀中的小石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
听到儿子的声音，一直守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妇人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儿子，喜极而泣，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小石头！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场面感人至深。
告天和裴文卿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终究是救回了一条性命。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妇人安抚好儿子后，立刻拉着小石头，对着告天和裴文卿就要下跪。
“大嫂，使不得！”告天和裴文卿连忙将她扶起，“孩子没事就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妇人千恩万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硬要塞给告天。
“这是我们娘俩全部的家当了，您一定要收下！”
告天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但他又从自己的画匣里，取出了一幅自己画的《平安福》图，递给了妇人。
“大嫂，这钱您收好，给孩子买点补品。这幅画，您挂在床头，可保平安。”
妇人接过画，只见画上一个胖乎乎的福娃，手持莲花，笑容可掬，画中蕴含着一股祥和的气息，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她再次感激涕零。
天光大亮后，妇人才带着小石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裴府。
送走了母子二人，告天和裴文卿都感到一阵脱力。二人回到书房，各自坐下，沉默了许久。
“告天，你做得很好。”最终还是裴文卿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在那种情况下，你不仅能战胜心魔，还能领悟到阴阳交融的造化之力，将邪物彻底净化，这份心性与悟性，远超我的想象。”
“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害。”告天谦虚地说道。
“不想看到人受害，这是善心。但敢于直面恐惧，战胜邪祟，这却是勇气与实力。”裴文卿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需要我庇护的孩子了。你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告天心中一震，他明白，裴文卿的这番话，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不过，你也别骄傲。”裴文卿话锋一转，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你今天虽然消灭了邪物，但方法过于刚猛，几乎耗尽了你的精气神。而且，你引动的那股力量，太过庞大，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恐怕已经惊动了这城里一些不该惊动的‘东西’。”
告天心中一凛：“您的意思是？”
“‘画中囚’这种邪术，施术者与邪物之间，通常会有一种微弱的联系。你今天毁了他的‘作品’，杀了他的‘宠物’，他很可能已经感应到了。”裴文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几株依旧盛开的桂花，眼神深邃，“而且，你刚才爆发出的力量气息，太过独特。在这江南地界，能感应到这种气息的，恐怕不止一个。”
“那我们该怎么办？”告天也站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裴文卿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要更加努力地修炼，尽快将你体内的力量彻底掌控。同时，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尤其是在夜晚。”
告天点了点头，将裴文卿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反应速度和狠辣。
就在当天深夜，当告天修炼完毕，正准备休息之时。
窗外，原本寂静的夜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一轮明月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乌云遮蔽，整个裴府，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片墨色的海洋之中。
一股冰冷、怨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府邸。
书房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
告天猛地睁开眼，只见窗外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巨大无比的、血红色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怨毒与杀意，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书房里的他。
紧接着，一个冰冷、怨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告天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竟敢坏我好事，毁我‘画中囚’……很好……这笔账，我‘鬼手张三’记下了……你们等着……”
声音落下，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缓缓消散在夜空中。但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却久久不散，仿佛一个死亡的宣告，沉沉地压在了裴府的上空，也压在了告天的心头。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一场针对他的、由“鬼手张三”掀起的，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