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幽兰泣露,慈母孤魂(1/2)
第一节:夜半琴声,幽魂泣诉
“鬼手张三”这四个字,犹如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它们就像一根无形的、淬满了剧毒的冰锥,在裴府上空盘旋着,久久不散。
这根冰锥在裴府上空盘旋了整整三日,仿佛在寻找着最佳的时机,将它那致命的毒素注入每个人的心中。终于,在第三日的夜晚,它像一头饥饿的猛兽,猛地扑向了毫无防备的裴府众人。
那一夜,月光如水,却透着丝丝寒意。整个裴府都被一片诡异的寂静所笼罩,没有一丝风,连树叶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再摇曳。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一股无形的恐惧却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当那根冰锥狠狠地扎进每个人的心尖时,那种刺痛感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们的灵魂。人们突然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让他们无法喘息。空气变得异常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一团沉重的铅块,让人感到胸口发闷。
那一夜之后,整座裴府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慌之中。人们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忧虑和恐惧。他们走路时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那根隐藏在黑暗中的冰锥。
白日里,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庭院之中,仿佛它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忠诚守卫者,将那金色的光辉均匀地洒落在每一个角落。庭院里的那些奇花异草,经过主人的精心栽培,此刻正迎着微风轻轻摇曳,展示出它们婀娜多姿的身姿。牡丹、芍药、海棠等各种花卉争奇斗艳,绽放出绚烂多彩的花朵,给这庭院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然而,就在这看似生机勃勃的景象背后,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氛围。仆人们在回廊和庭院之间匆匆穿梭,他们的脚步声被刻意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醒了某种潜伏在暗处的神秘存在。他们之间的交谈也仅限于必要的、压低了嗓音的只言片语,仿佛多说一句话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他们的目光交汇时,彼此都能从对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那张写满惊恐的脸。
这些仆人们就像一群被鹰隼盯上的兔子,他们的耳朵高高竖起,时刻保持着警觉,神经紧绷得如同满弓之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裴府,如今却宛如一座华丽的、死寂的牢笼,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作为一家之主,裴文卿的脸上,更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他不再是那个从容儒雅、谈笑风生的术士大家,而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雄狮,眼神中燃烧着焦虑与决绝的火焰。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府中上下百余口人,都成为那个邪道屠刀下的亡魂。
在这三日里,裴文卿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将自己紧紧地锁在了府邸最深处的密室之中。这个密室,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更是他毕生所学和珍藏的宝库。
一进入密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四壁的紫檀木书架。这些书架不仅材质珍贵,而且设计精巧,每一层都摆满了各种书籍。然而,这些书籍并非普通的经史子集,而是无数珍稀的道法典籍和孤本秘卷。
这些道法典籍涵盖了各个领域,从道藏之首的《云笈七签》到汉代方术集大成之作《淮南万毕术》,从茅山派镇派之宝《上清大洞真经》到奇门遁甲的终极奥义《烟波钓叟歌》,每一本都代表着道家文化的精髓和智慧。它们或古朴典雅,或装帧精美,或字迹斑驳,或书页泛黄,但无一不是裴文卿的心头好。
这些书籍在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犹如一座知识的宝库,等待着裴文卿去探索和发掘。在这个密室里,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了起来,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裴文卿专注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宁静氛围。
他枯坐在一盏青灯之下,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因过度翻阅而微微颤抖。他逐字逐句地研读,试图从这些先贤的智慧中,寻找到一丝一毫能够克制“鬼手张三”的法门。然而,越是深入,他的心就越是沉入谷底。典籍中对“画道邪术”的记载少之又少,偶有提及,也多是语焉不详,只言其能“摄魂夺魄,囚神于画”,却无任何破解之法。这“鬼手张三”的邪术,显然已经超出了正统道法的范畴,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阴毒的禁忌之术。
“不行,不能再等了!”裴文卿猛地将手中的古籍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他知道,被动地寻找破解之法,无异于守株待兔。他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先建立起一道足以自保的屏障。
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站起身,走到密室中央,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地面上绘制出一幅繁复无比的阵图。那是他年轻时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的阵法——金刚伏魔阵”。此阵霸道绝伦,以自身修为为薪柴,引动天地正气,可万邪不侵。但代价也极为惨重,每启动一次,便会消耗施阵者十年苦修的功力。
对于已经年过半百的裴文卿而言,十年功力,几乎是他的半条命。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为了裴府,为了告天那个孩子,他别无选择。
他走出密室,召集了所有家丁,下达了一连串斩钉截铁的命令。不到一个时辰,三十六枚在雷雨之夜被天雷劈中、百年以上的桃木核心——雷击桃木钉,被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些桃木钉通体焦黑,却蕴含着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是克制阴邪之物的无上宝物。
紧接着,上好的朱砂、雄黄、以及一只雄鸡的鸡冠血,也被一一备齐。
月圆之夜,子时一到。
裴文卿身着一件古朴的黑色道袍,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桃木剑,站在裴府正院的中央。他面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他将三十六枚雷击桃木钉,按照特定的方位,狠狠地钉入裴府四周的地基之中。每钉入一枚,他口中便喷出一口精血,落在桃木钉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部诸将,听我号令!伏魔诛邪,正道长存!”
随着他一声暴喝,他将朱砂、雄黄、鸡血混合而成的墨汁,倒入砚台,亲自提笔,在一张张黄色的符纸上,飞快地绘制着上百道符咒。这些符咒,有的是“敕令符”,有的是“五雷符”,有的是“镇魂符”,每一道都蕴含着他磅礴的法力。
当最后一道符咒绘制完成,裴文卿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显然是脱力到了极点。他强撑着精神,将上百道符咒贴在裴府的各个门楣、窗棂之上。
“起!”
他最后一声断喝,将桃木剑猛地插入院中的八卦阵眼。
刹那间,异变陡生!
只见那三十六枚雷击桃木钉同时亮起刺目的金光,金光如丝线般连接,形成一张巨大的、笼罩整座裴府的金色光网。光网上,上百道符咒的虚影流转,发出阵阵梵音般的嗡鸣。一股浩然、正气、磅礴的威压,以裴府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府内,原本因为阴气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灵气,瞬间被净化、提纯,变得精纯无比。府外,那些在暗处窥伺、被“鬼手张三”诅咒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在这股浩然正气面前,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直接照得魂飞魄散,化为青烟。
金刚伏魔阵”,成!
阵法启动,府内金光流转,灵气涌动,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将整座裴府笼罩其中,宛如一座神圣的堡垒。仆人们感受到这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心中稍定,恐慌的情绪被压下去几分。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时,刘告天的心境,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静到了极点。
他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院中那层淡金色的光晕,眼神中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是一片深邃的思索。他深知,再坚固的防御,也终究是被动挨打。这道“金刚伏魔阵”,或许能挡住那些被吸引而来的魑魅魍魉,但未必能真正困住那个连裴文卿都忌惮三分、敢放出如此狠话的邪道高人。
真正的强者,从不畏惧黑暗,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光。
告天明白,想要战胜“鬼手张三”,靠的不是铜墙铁壁的防御,而是洞悉其本质,找到其弱点的智慧。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知识的海洋中。裴文卿的书房,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那间宽敞明亮、散发着淡淡墨香与檀香的书房,四壁都是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成千上万卷古籍。从经史子集到野史秘闻,从诗词歌赋到医卜星相,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告天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他不再局限于道法玄术,而是广泛涉猎,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到一丝一毫与“鬼手张三”相关的线索。
他相信,任何强大的存在,都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它必然有其历史,有其根源,有其弱点。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无论枝叶多么繁茂,只要能找到它的根,并斩断它,它便会轰然倒塌。
这一夜,是裴文卿布下大阵后的第三夜。
月色惨白,如同一层薄霜,冷冷地铺满大地。天空中不见星辰,只有一轮孤月,高悬天际,散发着清冷而孤寂的光辉,仿佛是苍穹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万籁俱寂,连平日里最聒噪的秋虫,也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停止了最后的悲鸣。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告天正坐在书房的紫檀木书案前,借着摇曳的烛光,专注地研读着一本泛黄的《搜神记》。书页已经脆弱不堪,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檀香。他的目光,停留在关于“魂魄寄物”的记载上。
书上说:“人之魂魄,本寄于肉身。然有术士,能以秘法,将生魂拘于器物之中,或画,或木,或石。魂魄失其所依,便为物所制,永世不得超脱。此法阴毒,有伤天和,为天道所不容。”
这段文字,让告天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那幅被自己毁掉的《夜宴图》,想起了那些被困在画中,面目扭曲、痛苦哀嚎的魂魄。“鬼手张三”所用的,难道就是这种阴毒的“魂魄寄物”之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不仅仅是在作恶,更是在构建一个以魂魄为基石的、恐怖的体系。他或许在收集着什么,酝酿着某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极其幽怨、断断续续的琴声,毫无征兆地,从后山竹林的方向传来。
那琴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思念,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绕过了裴文卿布下的金刚伏魔阵,直抵人的灵魂深处。它不像是在弹奏一首曲子,更像是一个被遗弃在荒野中的孤魂,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这个世界发出最绝望的哭喊。琴声的旋律,告天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它像一根细细的丝线,轻轻地、却又无比执着地,拨动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
告天的心,瞬间被这琴声攫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月光如水,竹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与那幽怨的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凄美而又诡异的画面。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循着琴声一探究竟。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他猛地回头,只见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着白色古装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身姿婀娜,体态轻盈,仿佛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空谷幽兰。她的长发如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的容颜,却美得令人心惊。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的美,清冷、高贵,却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愁。她的肌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又缺少了生命的温度,触之即碎。
她的眼神,是告天从未见过的。那双本该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空洞得可怕,里面没有焦点,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化不开的悲伤。那悲伤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沉重,仿佛凝聚了她一生的苦难与思念,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
她是谁?是人是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能穿过金刚伏魔阵?
一连串的疑问在告天的脑海中闪过,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相反,当他看到那女子眼中那无尽的悲伤时,他的心,竟然没来由地一阵刺痛。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痛,仿佛他也能体会到那份跨越了生死的思念与绝望。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指向后山竹林的方向。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与迟滞。
告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豁然开朗。那琴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而那白衣女子,在做出这个指引的动作后,身影便开始变得模糊,如同一缕青烟,在月光下缓缓消散。最终,她化作一缕淡淡的、如同兰花般的幽香,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书房内,只剩下告天一人,和那依旧在夜风中回荡的、幽怨的琴声。
他定了定神,立刻转身冲出书房,直奔裴文卿的卧房。
“文卿叔!文卿叔!”告天用力地敲着门,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片刻后,门开了。裴文卿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却依旧锐利。显然,布下大阵后的这几日,他一直在调息恢复损耗的功力。“告天,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他看到告天焦急的神色,心中一紧。
“文卿叔,你刚才有没有听到琴声?后山传来的琴声!”告天迫不及待地问道。
裴文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侧耳倾听片刻,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告天,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金刚伏魔阵有隔绝内外、屏蔽杂音之效,寻常声响根本传不进来。
“不!我没有幻听!”告天坚定地说,“那琴声很真实,很悲伤。而且,我还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她就站在我书房门口,给我指了路!”
“白衣女子?”裴文卿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一把抓住告天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告天感到了疼痛,“你快说,那女子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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