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阴宅(2/2)

手中的玉佩,裂开了一道细缝。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老宅的。

他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自己躺在老宅的床上,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枯草。玉佩还在手里,那道裂缝清晰可见。

昨晚的一切是梦吗?

但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画阵法时留下的。还有裤脚上的泥泞,证明他确实去过坟地。

他检查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林晓凌晨三点发来的:“默默,你在哪里?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被关在一个老宅子里,怎么也出不来。快点联系我,我很担心。”

陈默眼眶发热,回复道:“我没事,很快就回去。”

发完这条信息,他下定决心:无论阴宅有什么秘密,无论自己是不是祭品,他都要离开这里,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首先,他需要找张伯问清楚。

张伯是在中午回来的,脸色疲惫,背似乎更驼了。看到陈默,他叹了口气:“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昨晚我去过后山坟地。”陈默直截了当,“看到了陈婉娘,看到了...很多东西。”

张伯沉默良久,示意陈默坐下:“李家那小子告诉你的?”

“李建明?你认识他?”

“他找过我几次,问阴宅的事。我没告诉他。”张伯倒了杯茶,手微微发抖,“但他还是查到了不少。”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是祭品?陈家所有长子都是祭品?”

张伯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三百年前,陈家先祖陈文昌是个风水师,很有名。有一次,一个富商请他去看宅子,说家里接连出事,怀疑是风水问题。”

“陈文昌去了,发现那宅子建在乱葬岗上,地下埋着无数尸骨。最糟糕的是,宅子的格局形成了一个‘聚阴阵’,将怨气全部聚集在一点。”

“他劝富商搬家,但富商舍不得这宅子,反而请他做法事镇压怨灵。陈文昌本不想答应,但富商出价太高了...”

张伯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做了法事,用七具童男童女的尸体摆成七星阵,将怨灵困在地底。但他低估了那怨灵的怨气,法事过程中出了差错,怨灵没有完全被镇压,反而缠上了陈文昌和他的子孙。”

“为了自保,陈文昌建了阴宅,用自己的子孙魂魄作为‘锁链’,一代代加固封印。他立下规矩:守宅人必须是陈家血脉,不能离开超过四十九天,香火不能断...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维持那个阵法。”

陈默感到一股怒火升起:“所以我们就活该被牺牲?一代又一代?”

“不是牺牲!”张伯突然激动起来,“是守护!如果没有阴宅,那个怨灵早就出来了!它会杀光陈家的所有人,然后蔓延到整个村子,整个地区!你祖父明白这一点,你父亲也明白,他们都自愿承担这个责任!”

“自愿?”陈默冷笑,“我父亲是车祸死的,才三十五岁!那是意外吗?”

张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不是意外,对不对?”

“...怨灵需要能量维持封印。”张伯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一个直系血脉的魂魄...你的父亲,你的曾祖父,你曾曾祖父...都是这样。”

“那我妹妹呢?她还没出生就死了,也是因为怨灵?”

张伯的嘴唇颤抖着:“那是个意外...怨灵有时会...会提前‘进食’...你母亲怀孕时来过阴宅上香,可能被盯上了...”

陈默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倒下,发出刺耳的响声。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去死?”

“我们有在寻找破解之法!”张伯也站了起来,“你祖父研究了一辈子,我也在研究!但那个阵法太古老,太强大...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失败了。”

“那李建明呢?他说他有办法。”

张伯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的办法太危险,会害死更多人。”

“什么办法?”

“他想彻底毁掉阴宅,释放怨灵,然后用更强大的阵法将其消灭。”张伯摇头,“但一旦释放,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如果失败,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县,都会遭殃。”

陈默感到一阵无力。留在这里是死,离开可能也是死,毁掉阴宅可能会害死无数人...

“我还有多久?”他问。

张伯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四十九天守灵期满,就是月圆之夜...还有七天。”

七天。

陈默走出张伯家时,感觉脚步虚浮。七天后,他可能会死,或者变成阴宅的一部分,永远困在那里。

手机响了,是林晓。

“默默,我订了机票,明天就过来找你。”

“不!不要来!”陈默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已经请了假,机票都买好了。”

陈默看着远处阴宅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晓晓,听我说,这里有些事情...很复杂。等我解决了,就回去找你。”

“什么事情比我们还重要?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让你来。”陈默狠下心,“如果七天后我没联系你,就...就忘了我吧。”

挂断电话,他关掉手机,走向阴宅。

既然只有七天,他要用这七天,找出第三条路。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几乎住在阴宅里。

他仔细检查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砖,寻找可能的线索。白天研究陈家族谱和地方志,晚上在灵堂守夜,同时观察阴宅的变化。

第三天,他发现了地下室入口。

那是在灵堂后方,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有一个生锈的铁环。用力拉起,是一道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

陈默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走下去。石阶很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另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像是腐朽的木头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地下室比想象中大,是一个圆形空间,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日记里描述的“七星锁魂阵”一模一样。房间中央有七根石柱,围成一圈,每根石柱上都绑着已经腐朽的绳索,地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骨头——是儿童的骨头。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七根石柱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口直径约一米,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形成的。

陈默走近洞口,用手电筒向下照。

光柱消失在黑暗中,照不到底。但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从洞中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呼吸声。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洞底沉睡、呼吸。

他后退几步,心跳如鼓。这就是怨灵被囚禁的地方,这就是陈氏子孙用生命镇压的存在。

手电筒的光扫过墙壁,照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右边第三间房里的那个木箱,居然在这里。

箱子是打开的,里面除了之前看到的那些物品,还有一个卷轴。陈默小心展开,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站在阴宅院子里,周围是一圈模糊的人影。画的题字是:“婉娘归宅图,嘉庆五年三月。”

嘉庆五年三月,正是火灾发生后的一个月。

画中小女孩的脸,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但眼神更加诡异——那不是孩子的眼神,而是充满了怨恨和痛苦。

陈默盯着画,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小女孩的右手握着一把钥匙,和阴宅大门的钥匙一模一样。

“钥匙...”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地下室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陈默迅速藏到一根石柱后面,关掉手电筒。黑暗中,他听到有人走下石阶,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个人。

“就是这里。”是李建明的声音。

“你确定这个方法有效?”另一个声音,很陌生。

“我研究了十年,不会错。”李建明说,“七星锁魂阵的核心就在这七根石柱上。只要同时破坏它们,阵法就会失效,怨灵就会显形。那时用我准备的‘天罡灭灵阵’,一定能彻底消灭它。”

“但张伯说...”

“张伯老了,他只想维持现状,哪怕代价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命。”李建明的声音带着怒气,“陈默就快成为下一个祭品了,你忍心看着又一个无辜的人死去吗?”

陈默屏住呼吸。李建明是在救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明晚子时,月圆之夜,阴气最重,怨灵的力量会达到顶峰,但也是最容易显形的时候。”李建明说,“我会说服陈默帮忙,他是关键。”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是这一代的守宅人,他的血能暂时压制怨灵,给我们争取时间布阵。”李建明顿了顿,“而且...他妹妹的魂魄很可能和怨灵融合了,只有他能唤出她。”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离开了地下室。

陈默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才出来。他重新打开手电筒,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深洞,匆匆离开。

回到地面,天色已暗。陈默锁好地下室入口,坐在灵堂里,心乱如麻。

李建明的方法听起来合理,但张伯警告过很危险。而且,如果怨灵真的被释放,万一阵法失败...

他想起洞底那巨大的呼吸声,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八天,月圆之夜的前一天。

陈默一早就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李建明,神色严肃。

“我们得谈谈。”李建明说,“关于明晚的事。”

两人来到村口的小茶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李建明开门见山:“张伯找过我了,他反对我的计划。”

“我知道。”陈默说,“他告诉我了。”

“那你的想法呢?甘心做祭品,还是赌一把,彻底结束这一切?”

陈默沉默。他当然不想死,但也不能因为自己害死无辜的人。

“你的阵法,成功率有多少?”

“七成。”李建明说,“我准备了十年,收集了所有需要的材料,也找到了几个懂行的朋友帮忙。只要你能按计划行事,成功几率很高。”

“我需要做什么?”

“月圆之夜子时,怨灵会试图将你拉入洞中,完成献祭。那时它的力量会完全显现,防御最弱。你要做的就是下到地下室,站在七星阵中央,用你的血激活这个。”李建明拿出一个铜铃,上面刻满了符文,“这是‘引魂铃’,能暂时束缚怨灵,给我们布阵的时间。”

陈默接过铜铃,入手冰凉沉重。

“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启动天罡灭灵阵,你必须在阵法完成前离开地下室,否则...”李建明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妹妹...婉娘...她们会怎样?”

李建明叹了口气:“如果怨灵被消灭,所有被它吞噬的魂魄都会得到释放,包括你妹妹和陈婉娘。她们会去该去的地方。”

陈默抚摸着铜铃上的符文,忽然想起地下室那幅画:“画里的钥匙,是什么意思?”

李建明愣了一下:“什么钥匙?”

“《婉娘归宅图》里,婉娘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和阴宅大门的一模一样。”

李建明的脸色变了:“那幅画在哪里?”

“在地下室,木箱里。”

“带我去看。”

两人匆匆赶到阴宅,下到地下室。李建明看到那幅画,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陈默问。

“这不是普通的画,这是‘锁魂图’。”李建明指着画上的钥匙,“婉娘的魂魄被锁在这幅画里,而钥匙...可能就是释放她的关键。”

他转向陈默:“明天晚上,你不仅要带铜铃,还要找到那把钥匙。如果婉娘的魂魄真的和怨灵融合了,钥匙可能会是分离她们的关键。”

“钥匙在哪里?”

李建明摇头:“我不知道。但既然画在这里,钥匙可能也在这里。”

两人在地下室仔细搜寻,但一无所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天色已晚。

“明天再找吧。”李建明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需要体力。”

离开阴宅时,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夕阳的余晖照在斑驳的门板上,给这座古老的宅院镀上了一层血色。

那一夜,陈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和祖父在院子里玩耍。祖父抱着他,指着阴宅的方向说:“阿默,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恨这座宅子。它保护了我们三百年,虽然代价很大...”

“爷爷,我不想死。”小陈默说。

祖父的眼睛湿润了:“对不起,爷爷没能找到办法...但你不一样,你很聪明,也许你能找到第三条路...”

梦醒了,天已微亮。

第四十九天,月圆之夜,到了。

白天平静得诡异。

陈默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装备:铜铃、手电筒、匕首、护身符,还有祖父留下的玉佩,虽然已经裂缝,但他还是带上了。

张伯下午来找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他一个小布袋。

“里面是朱砂和香灰,危急时刻撒出去,能抵挡一阵。”张伯看着他,眼神复杂,“孩子,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尊重。你爷爷如果还在,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张伯,你为什么不阻止李建明?”

“因为我也不知道谁是对的。”张伯苦笑,“我这辈子都在守护阴宅,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牺牲。有时候我会想,也许真的该结束了,无论结果如何。”

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保重。”

夜幕降临,月亮缓缓升起,又圆又大,泛着不祥的红色——民间称之为“血月”。

陈默来到阴宅时,李建明和另外三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子,都穿着道袍,背着鼓鼓囊囊的布袋。

“时间快到了。”李建明说,“记住,子时整,怨灵的力量达到顶峰,我们会在地下室入口布阵。你听到我喊‘现在’,就摇铃,然后想办法离开。”

陈默点点头,手心全是汗。

十一点半,众人进入阴宅。院子里异常安静,连风声都没有。但陈默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下到地下室。李建明和同伴开始布置阵法,在地上用朱砂画出复杂的图案,在石柱上贴上符纸,在每个方位点上特制的蜡烛。

陈默站在七星阵中央,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今晚,洞中涌出的气流更加强烈,带着刺鼻的腥味。呼吸声也更加清晰,一起一伏,像是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十一点五十五分。

李建明递给陈默一把小刀:“用你的血涂在铜铃上,然后握紧它。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松手。”

陈默割破手指,将血涂在铜铃上。血液渗入符文,铜铃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十一点五十九分。

地下室的气温骤降,哈出的气都成了白雾。蜡烛的火焰变成了青绿色,跳动不定。洞中的呼吸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陈默听到了那个声音。

“哥哥...”

不是从洞中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墙壁里,从地底下,从他自己心中。

“哥哥...来陪我吧...永远陪我...”

铜铃在手中剧烈震动,几乎握不住。陈默咬紧牙关,死死抓住。

子时整。

洞中猛然涌出一股黑气,浓得化不开,瞬间充满了整个地下室。黑气中,无数面孔浮现又消失,男女老少,都在无声地尖叫。

最清晰的是两张脸: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和一个婴儿。她们的眼睛空洞,却死死盯着陈默。

“就是现在!”李建明大喊。

陈默举起铜铃,用力摇动。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地下室回荡,与铜铃本身的嗡鸣形成奇特的共鸣。黑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开始向内收缩,凝聚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化的形体,时而像女人,时而像孩童,时而像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它的中心,正是那两张面孔,陈婉娘和陈默的妹妹。

“天罡灭灵,起阵!”李建明喝道。

四人口念咒语,手中结印。地上的朱砂图案亮起金光,石柱上的符纸无风自动,蜡烛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个金色的牢笼,将黑色人形困在其中。

怨灵发出无声的尖叫,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石块从天花板上落下,墙壁上的符文开始崩裂。

“陈默,快出来!”李建明喊道。

陈默想要移动,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低头一看,无数黑色的手从地底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那些被怨灵吞噬的魂魄,他们不想让他离开,想拉他一起下去。

“哥哥...别走...”妹妹的脸在黑色人形中浮现,流下血泪,“留下来...陪我...”

陈默的心像是被撕裂。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妹妹,是因为陈家诅咒而死的亲人。

“对不起...”他喃喃道,“但我不能留下。”

他想起布袋里的朱砂香灰,抓起一把撒向脚下。黑手触碰到朱砂,发出“嗤嗤”的声响,缩了回去。

陈默趁机冲向出口,但怨灵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震碎了金色的牢笼。李建明和同伴被冲击波震飞,撞在墙上。

黑色人形化作一道黑箭,直射陈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怀中的玉佩突然炸裂。

不是破碎,而是像一颗小太阳般爆发出强烈的白光。白光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是祖父。

“阿默,快走!”祖父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来拖住它!”

白光与黑气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下室开始坍塌,石块如雨般落下。

李建明挣扎着爬起来:“陈默,这边!”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与怨灵缠斗的祖父虚影,咬咬牙,冲向出口。

就在他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地下传来祖父最后的声音:“阿默...钥匙在...在你身上...”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陈默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明亮得刺眼。他眨了眨眼,看到林晓守在床边,眼睛红肿。

“晓晓...”

“你醒了!”林晓扑过来,紧紧抱住他,“你昏迷了三天,吓死我了!”

陈默环顾四周:“我在哪里?阴宅...李建明他们...”

“你在县医院。阴宅...”林晓的声音低了下去,“阴宅塌了,整个院子都陷进了地底。救援队挖了整整一天,只找到了三具遗体,还有一个人重伤。”

“谁?谁活下来了?”

“李建明。但他伤得很重,还在重症监护室。”林晓握着他的手,“另外三个人...都没救过来。”

陈默闭上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四个人,三死一重伤,都是因为他...

“张伯呢?”

“张伯没事,他在外面。”林晓说,“警察来问过几次话,但张伯和李建明都说是意外塌方,警察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结案了。”

正说着,张伯推门进来。他看上去老了很多,背更驼了。

“你醒了就好。”张伯在床边坐下,“阴宅...没了。”

“怨灵呢?”

张伯摇摇头:“不知道。地下室完全塌陷,那个洞也被埋了。也许被消灭了,也许只是被埋得更深了。”

“我祖父...”

“他的魂魄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张伯说,“他可以安息了。”

陈默想起祖父最后的话:“钥匙...祖父说钥匙在我身上...”

张伯和李建明对视一眼:“什么钥匙?”

“婉娘画里的钥匙,祖父说在我身上。”陈默摸索着口袋,只找到已经破碎的玉佩残片。

张伯拿起一片玉佩,仔细查看,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在这里。”

玉佩的断面上,有一个极小的凹槽,形状正是一把钥匙。

“原来一直在这里...”张伯喃喃道,“你祖父把它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有什么用呢?阴宅已经塌了,婉娘...”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大约两三岁,梳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又大又亮。

她看着陈默,微微一笑,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同时,陈默感到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感,突然消失了。

“她自由了。”张伯轻声说,“所有被困的魂魄,都自由了。”

一个月后,陈默和林晓回到了城里。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工作、约会、计划未来。但陈默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他时常梦见阴宅,梦见那个深洞,梦见穿着红袄的小女孩。有时半夜醒来,他会听到若有若无的铃声,但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

李建明出院后,和陈默见了一面。他失去了一条腿,但精神还好。

“我不后悔。”李建明说,“至少我们尝试了,而且...似乎成功了。”

“怨灵真的消失了吗?”

李建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那种古老的存在,不会那么容易消失。也许它只是受了重创,陷入了沉睡。也许很多年后,它会再次醒来。”

这个可能性让陈默不寒而栗。

“但至少,陈家的诅咒解除了。”李建明笑了笑,“你不用再做祭品,你的孩子也不会。这已经很好了。”

分别时,李建明给了陈默一个地址:“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资料,关于阴宅,关于那个怨灵。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陈默收下了,但暂时没有去看。他需要时间,需要远离这一切,需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又过了一个月,陈默收到一个包裹,是张伯寄来的。

里面是那幅《婉娘归宅图》,还有一封信。

“阿默,我在清理阴宅废墟时,发现了这个。画已经变了,你看。”

陈默展开画轴,愣住了。

画中的阴宅院子还在,但穿着红袄的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院子中央,抬头望着天空。

那是陈默自己。

画的题字也变了:“守宅人归宅图,癸卯年八月。”

信的后面,张伯写道:“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想应该让你知道。另外,村里最近有些怪事:有人在月圆之夜看到阴宅废墟上有光,有人说听到了孩子的笑声...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默放下信,久久无法平静。

那天晚上,他做了最后一个关于阴宅的梦。

梦里,他站在阴宅的废墟上,月光如水。废墟深处,那个深洞依然存在,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洞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

“婉娘?”陈默轻声问。

小女孩转过身,是妹妹的脸。

她微笑着,伸手指向洞中。

陈默走近,向洞内望去。

洞底不是黑暗,而是一片微光。光中,无数人影静静站立,有祖父,有父亲,有所有陈家的先人。他们都在看着他,眼神平静。

最前面,是一个穿着清代服饰的小女孩——陈婉娘。她手中捧着一把钥匙,正是玉佩里的那把。

她将钥匙举过头顶,然后松手。

钥匙缓缓上升,飞出洞口,落在陈默手中。

“该你了。”所有魂魄齐声说,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风声,又像是叹息,“你是最后一个守宅人,也是第一个自由人。但要记住,有些锁可以打开,有些门...最好永远关闭。”

梦醒了。

陈默坐在床上,手中空空如也。

但枕边,放着一把生锈的铜钥匙。

窗外,月光正圆。

远处,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铃声,和一声轻轻的叹息。

陈默握紧钥匙,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真正结束。阴宅塌了,但地下的东西还在。怨灵可能沉睡,但并未消失。陈家的诅咒解除了,但代价是三百年的人命和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洞。

而他,是这一切的唯一见证者和继承者。

他走到窗边,望着月亮。

月光下,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但陈默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山村,在一片废墟之下,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

等待下一个圆月之夜。

等待下一个打开门的人。

钥匙在他的手中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一般。

陈默不知道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门,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需要做出选择:

是将它永远藏起来,让秘密随着时间被遗忘;还是用它打开那扇不该打开的门,面对门后的真相。

而此刻,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注视着他。

等待着。

永远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