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我捡了死人的压口钱(1/2)

暑气黏稠的像化不开的糖浆,一丝风也没有,闷得人心头发慌。刘阿婆拎着半篮子蔫了吧唧的青菜,慢腾腾地挪过槐树胡同口。日头毒,晒得青石板路面泛着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晕。胡同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布鞋底子蹭在地上的沙沙声。

快到自家那扇掉漆的木板门前时,一点暗金色的光,突然刺了她一下。

就在门槛外边,阴沟边上,躺着枚铜钱。

刘阿婆眯起昏花的眼,弯腰捡了起来。入手沉甸甸,冰凉。铜钱上绿锈斑驳,缠着几圈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丝线,中间方孔,边缘不甚规整,刻的字也磨得有些平了,勉强能认出是“某某通宝”,前面俩字糊成一团。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怪味钻进鼻子,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的陈腐气,又掺了点儿庙里香火的烟火味,怪得很。她用手指搓了搓,铜钱上的凉意似乎顺着指尖往胳膊里钻。

“哪个败家子掉的……”刘阿婆嘟囔一句,顺手把铜钱塞进裤兜。一分钱也是钱,捡着就是赚了。

推门进屋,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阴凉气扑面而来。这老屋,夏天倒比外面凉快些,就是凉得有点不对劲,像是从砖缝墙根里渗出来的。她换了拖鞋,去厨房淘米做饭。水管子哗哗响,她心里却莫名有点发毛,总觉得屋里不止她一个人。猛一回头,昏黄的灯光下,除了陈旧的家什,什么也没有。

晚上躺下,怪梦就来了。

不是一个完整的梦,全是碎片子。一会儿是滴答滴答的水声,响在耳朵边,一会儿又感觉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拂过脚脖子,惊得她一抽。眼前晃过一抹暗红,像血,又像……那铜钱上缠的丝线颜色。最瘆人的是,梦里总有个声音,含含糊糊的,听不清说什么,调子拖得老长,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仿佛就在枕头边儿上吹气。

刘阿婆惊醒了两次,满头冷汗,枕头都潮了。屋里黑得像泼了墨,只有窗帘缝隙漏进点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出个歪斜的、冰冷的格子。她摸索着拉开床头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团黑暗。心脏在瘦骨嶙峋的胸腔里擂鼓。

“老糊涂了,自己吓自己。”她喘着气,手却不由自主伸向床头柜上的裤子,摸出那枚铜钱。铜钱在灯下泛着幽幽的光,那几圈暗红丝线,在夜里看起来,颜色深得像是要滴下什么来。她像被烫了手似的,赶紧把铜钱塞回裤兜,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白天还好些,只要不去想,那铜钱似乎就只是枚普通的旧钱。可一到夜里,怪梦准时来扰,一次比一次清晰。梦里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瘦高,总是背对着她,站在堂屋中间,站着一动不动。水声越来越响,渐渐能分辨出,不是水滴,倒像是……很多人在极轻、极慢地走路,鞋底拖着地,沙,沙,沙。

刘阿婆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白天走路都有些发飘。她偷偷把铜钱从裤兜拿出来,用块旧手帕包了,塞进五斗橱最底层,和一堆杂物压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把它关起来。

消停了两晚。刘阿婆刚松口气,更邪门的事来了。

先是家里的钟。那座老旧的挂钟,打她嫁过来就在墙上挂着,几十年走得稳稳当当。这天下午,她正打盹,忽然听见“当当当”连响了三声,急促得很。她惊醒了,抬头看钟,指针明明指着两点十分。过了一会儿,钟摆自己停了,停在三点整的位置,再也不动。刘阿婆踩着凳子去拧发条,拧不动,像是里面锈死了。

然后是影子。黄昏时分,她坐在堂屋择菜,夕阳把她佝偻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看着看着,她头皮猛地一炸——她的影子肩膀旁边,多了一小团模糊的、不成形的黑影,紧紧挨着,随着她手的动作,那团黑影似乎也微微晃动。她骇然转头,身边空空如也。再低头看地上,那团多余的黑影还在!她猛地站起来,带翻了小凳子。黑影随着她的动作拉伸、变形,但始终粘在她的影子旁边,像块甩不掉的污渍。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屋里开了灯,那诡异的“第二影子”才消失不见。

夜里,她再也不敢关灯睡觉。可灯光似乎也挡不住那东西。她紧闭着眼,能清楚地感觉到床铺另一侧微微下陷,仿佛有人躺了上来。冰冷的,带着潮湿土腥气的呼吸,一阵阵喷在她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她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东西”似乎就安静地躺着,没有进一步动作,可那种实实在在的、充满“存在感”的压迫,几乎让她崩溃。

白天,她失手打碎了一个碗。蹲下去捡碎片时,手指被划了道口子,血珠冒出来。她下意识地把流血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几滴血蹭到了包铜钱的旧手帕边缘。当时没在意,可到了晚上,她把那铜钱翻出来,想找个更远的地方丢掉时,发现那几圈暗红色的丝线,颜色似乎比之前鲜艳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干涸陈旧的红,而是……隐隐透出一点润泽。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冰冷的蛇,倏地钻进了刘阿婆的脑子。

她年轻时听老人讲过,旧时候,人死了入殓,会在嘴里放一枚铜钱,叫“压口钱”,也叫“口含”,压住最后一口气,免得死人作祟,也为了去黄泉路上打发拦路的小鬼。那铜钱,是要用红丝线缠住的,有的地方,还会用浸了血的线……

捡来的这枚,冰凉刺骨,缠着暗红丝线,带着陈腐香火气……还有那捡到它之后,就没断过的邪门事……

刘阿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铜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方孔正对着她,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她再也受不了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揣上那枚用红布重新包了好几层的铜钱【她再也不敢直接碰它】,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外走。她记得那边有个半荒废的土地庙,庙门口不知哪年哪月,被人放了个半人高的石敢当,雕得凶神恶煞。老辈人说,这种镇物能辟邪。

土地庙破败得厉害,屋顶都塌了半边。石敢当满身青苔,矗在杂草里。刘阿婆四下张望,见没人,哆嗦着掏出那个红布包,就想往石敢当底座下的缝隙里塞。嘴里胡乱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我就是个糊涂老太婆,捡了您的东西,现在原样还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就在红布包即将脱手的那一刹那,一阵阴风毫无预兆地卷起,打着旋儿,吹得周围荒草簌簌乱响。风里似乎夹着一声极轻、极冷的叹息,就贴着她耳朵边过去。

刘阿婆手一抖,红布包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那层层的红布,竟自己散开了一角,里面那枚铜钱露了出来,在清晨惨淡的天光下,那铜钱上的暗红丝线,红得刺眼!

她“嗷”一嗓子,也顾不上捡了,连滚爬爬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抓她。一直跑到有人烟的地方,她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回到冷清的老屋,她反锁了门,拉紧了所有窗帘,连灯也不敢开太亮。她以为把铜钱丢在石敢当那里,就算扔给了“它”,事情就该了结了。

可她想错了。真正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当天夜里,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忽然听见堂屋里有响动。不是梦里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的,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嗒…嗒…嗒…”

缓慢,僵硬,像是穿着不合脚的硬底鞋在走路,每一步都拖沓而沉重。声音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回响,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她卧室的门走来。

刘阿婆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那扇老旧的木门。门下的缝隙,透进堂屋昏暗的光。忽然,那道光被遮住了一部分——门外,有什么东西,站住了。

“嗒…嗒…”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她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然后,她看到了。

一缕细细的、暗红色的丝线,像是有生命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门底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在昏黄的光线下,那红色显得粘稠而诡异。丝线缓缓蠕动,蜿蜒,朝着她的床铺方向延伸。

“啊——!!!”刘阿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抓起枕头砸向那丝线,自己则缩到床角,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丝线停住了,似乎被枕头阻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又缩回了门缝下面。堂屋里的“嗒…嗒”声再次响起,却是渐渐远去了,最终消失在寂静里。

刘阿婆瘫在床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摆脱那东西。它不仅跟回来了,而且……更加肆无忌惮。

第二天,她鼓起这辈子残存的所有勇气,去了老街的纸扎铺。铺子里光线昏暗,飘散着纸张、竹篾和浆糊的味道,还有一股陈年的香火气。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姓陈,眼神浑浊,但偶尔睁开眼缝看你一下,又让人觉得他什么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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