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后续的风波(2/2)

书柜玻璃映出扬尼的侧脸,他正望着相框里12岁的自己——照片中他穿着过大的洋基球童服,踮脚去够老乔治轮椅扶手上的球棒。阳光透过训练球场顶棚的钢架,在他们身上投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

“离家近。”扬尼把球抛向空中,星星贴纸在灯光下划出金线。球落下时,他故意用指尖蹭过最亮的那颗星——泰勒画的时候说这是“洋基球场顶棚的灯”。

达蒙的指节在戒指上收紧。书桌上摊开的《华盛顿邮报》体育版被红笔圈得面目全非,专栏标题《自私的天才》下面,“可笑”这个词被反复描红了三次。

“明年的选秀。”达蒙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旧伤疤。“我想还是没有球队会为你的良心债买单得。”他转动着戒指,让钻石的棱角割开台灯的光束,“你可能会掉到第三十名名之后,也就是首轮的补偿签轮次以后了。这对你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棒球在扬尼指间突然停住。窗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红相间的闪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出斑马纹般的明暗。

“那正好。”扬尼轻轻放下球,蜡笔星星粘在了掌纹里。“补偿签位......应该能够轮到洋基来吧?”

达蒙猛地抬头,酒柜玻璃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2001年的记忆突然闪回——年轻的德里克·基特对面,老乔治把支票簿拍在桌面上说道:“真正的洋基人从不在钱上讨价还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达蒙拉开抽屉,牛皮革面的摩擦声像声叹息。他取出被藏在隐秘位置的那瓶2009年的唐培里侬香槟,瓶身“g.s.”的签名在台灯下泛着金箔般的光泽。

“你会成为史上最......”

“最可笑的状元?”扬尼接过话头,突然笑起来。他走向书柜,手指抚过一排排棒球年鉴,最后停在一本褪色的相册上。

“老爸,记得那次吗?”扬尼的指尖点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照片里邻居愤怒的脸上。“你说做对的事,别人想笑就让他们笑去吧。”

达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记忆里那个颤抖的小男孩如今比他还略高一些,而当年他安慰儿子时用的正是老乔治的名言——1981年洋基输掉世界大赛后,老乔治在更衣室咆哮:“宁可站着被笑,不要跪着求饶!”

“现在先让他们笑吧。”扬尼拿起桌上的棒球,十二颗星星在灯光下像迷你冠军戒指般闪闪发亮。

达蒙突然站起身,手中戒指在桌面敲出清脆的“叮叮”声。他走到酒柜前,取下一瓶蒙着灰尘的杰克丹尼——这是1996年夺冠夜球队庆祝时喝的那款。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水晶杯时,冰块裂开的声响像记好球。

“哈尔昨天来电话。”达蒙没头没尾地说,酒杯在掌心转出漩涡。“他问我记不记得2003年美联冠军赛。”

扬尼的呼吸微微停滞。那一年洋基队战胜了红袜后进入世界大赛,但是最终却输掉了那一年的世界大赛,也是老乔治身体健康时看到的最后一场美联管冠军赛(2009年的时候老乔治的身体已经明显的衰退,不在健康期了)。

“其中有一场,我们落后两分。”达蒙的声音突然年轻了十岁。“马里安诺(里维拉)在牛棚热身时,老乔治让人传话给场上的球员——”他模仿着老板的布鲁克林口音道:“告诉那些小子,我要看他们站着被三振,也不要看他们跪着保送!”

酒柜玻璃映出父子俩的倒影,重叠得像是跨越时空的同一人。扬尼突然明白父亲想说什么——那年场上的球员顶着满场嘘声挥棒落空,但老乔治赛后却给了他们职业生涯最高的评价:“有种!”

“哥伦比亚大学的棒球场。“达蒙突然转换话题。“离训练场只有几十分钟的车程。”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里浮动着岁月的灯光,“正好够你每天训练完回家吃晚饭。”

扬尼拿起那颗星星棒球,十二道金线在掌心交汇成洋基队徽的形状。窗外,警笛声早已远去,只剩下曼哈顿永不熄灭的灯火,像极了洋基球场夜赛时的顶棚灯海。

2010年6月18日,曼哈顿中心高中棒球场

扬尼推开更衣室的门时,原本嘈杂的说笑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泰隆·琼斯正坐在长凳上系鞋带,手指在鞋带上打了个死结,就那样僵在半空。卡洛斯·门德斯迅速把手机塞进衣柜,屏幕还亮着——扬尼瞥见那是《华盛顿邮报》的评论区,满屏都是“贪婪”、“自私”的字眼。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听见松香粉从指间滑落的声音。

扬尼径直走向自己的更衣柜。12号球衣孤零零地挂着,旁边贴着泰勒画的蜡笔画——歪歪扭扭的“go yanni!”,字母“o”被涂成了棒球的形状。他换好衣服,伸手穿戴整理护肘时,忽然发现更衣柜被擦得锃亮,连钉鞋的鞋钉都打了油,在顶灯下泛着冷光。

更衣室的沉默像堵无形的墙。

路易斯·里维拉假装专注的缠着球棒胶带,但胶带已经缠到了握把末端,他还在机械地绕圈。贾马尔·华莱士盯着战术板,好像上面突然出现了外星文字。就连平时话最多的凯文·赵,此刻也像被胶水粘住了嘴唇。

扬尼的指尖在护腕带上停顿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疏远,是小心翼翼。他们不是不想说话,是怕说错话。

“听说......”卡洛斯突然开口,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在寂静的更衣室里像记闷雷炸响。

“听说吉列那个代言,哈珀只拿了80万?”

这句话一出,瞬间就像捅了马蜂窝。

“耐克给斯特拉斯博格的签名鞋提成才7%!”泰隆猛地站起来,啊哈,鞋带终于解开了。

“《体育画报》新封面简直丑爆了!”贾马尔把战术笔摔在地上。“他们p个图都不舍得请个好美工!”

“去他的《华盛顿邮报》!”凯文一脚踹翻垃圾桶,空饮料罐叮叮当当滚到扬尼脚边。“他们去年还说哈珀会是史上最水状元呢!”

扬尼的护腕带卡在指节间。

原来这些天他们不是避着他,是怕提起那些报道会让他更难受。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托雷斯教练站在门口,雪茄的烟味先他一步飘了进来。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皱巴巴的训练服,左脸颊上的伤疤在灯光下泛着暗红——那是他年轻时留下的“战绩”。

托雷斯教练径直走到扬尼面前,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

“知道在古巴有句话怎么说吗?”他学着带有浓重的哈瓦那口音的英语,每个词都像在嚼烟草般说道:“被砍过的树,来年结最甜的果。”

他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牛皮纸面上用红笔潦草地画着本垒板的图案。

“大家伙儿凑的。”

信封里是张手绘海报——全队二十三个签名围成心形,中间是句涂鸦:“我们挺你,扬尼!”右下角还有行小字:“ps:小泰隆画的爱心真像个屁股。”

扬尼的喉咙突然发紧。海报背面粘着张收据——“曼哈顿纹身店,$230“。这帮家伙居然凑钱给泰勒做了一些扬尼的卡通纹身贴,图案是他挥出全垒打的剪影,底下写着“brothers keeper”(兄弟的守护者)。

“f**k......”扬尼的声音哑在嗓子里。

布兰登·李突然从淋浴间里冲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嘿!你们背着我搞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海报上,瞬间闭嘴,然后咧嘴笑了:“好吧,我承认,小泰隆画的爱心确实像屁股。”

更衣室爆发出大笑。路易斯把冰桶扣在李的头上,凯文开始用胶带缠贾马尔的手腕,卡洛斯则偷偷把那些纹身贴塞进了扬尼的球棒包里。

几十分钟过后,当扬尼蹲在球场本垒板旁系鞋带时,一颗球滚到脚边。他抬头看见布兰登站在中外野,逆光中他的头发像团燃烧的火焰。布兰登咧嘴笑着,双手比出“v“的手势,然后用带着手套的左手夸张的指了指自己空着的右手手背——只见手背上面贴着和送给小泰勒一样的纹身贴。

很快,当球场响起练习结束的提示时,扬尼突然想起老乔治的话:“真正的考验不在球场,而是在更衣室。”

他转身对着球场上以及休息区的教练和队友们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身后爆发的欢呼声惊飞了场边的鸽子,白色羽毛在阳光下像雪片般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