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集上霜（2/2）

下午铺子果然忙了起来，赶集的人都往回走，路过铺子买点油盐酱醋。李秋月忙着称东西、算账，手脚麻利，刚才的伤心像是被藏进了心底，暂时忘了。王强看着她，眼神里有心疼，却没多说什么。

快关铺子时，刘佳琪的姑娘又来了，这次手里拿着个药包。“俺娘让俺给您的。”姑娘把药包递给她，“说这是治咳嗽的草药，让您给姥姥捎回去。”

李秋月接过药包，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进鼻孔。“你娘……咋样了？”她轻声问。姑娘的眼圈红了：“还那样，醒过来就哭，说对不起您，对不起俺爹。”

李秋月心里五味杂陈。她恨过刘佳琪，可现在看着这姑娘，却恨不起来了。她们都是苦命人，被大山那个混蛋害得家破人亡。

“替俺谢谢你娘。”李秋月把药包放进包袱，“也告诉你娘，别太自责，都过去了。”

姑娘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说：“俺爹……去砖窑干活了，说要挣钱给俺娘治病，还说……以前对您态度不好，让俺给您道个歉。”

李秋月愣了愣，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天黑透了，关了铺子，王强娘做了面条，卧了鸡蛋。吃饭时，王强说：“明天我去柳河村送货，正好路过你娘家那边，要不我把药给你娘捎过去？你写封信，我让那边的熟人带给你娘。”

李秋月眼睛一亮：“真的？”“真的。”王强点点头，“我认识柳河村供销社的老李，他跟你娘家熟，让他帮忙捎过去。”

吃完饭，王强找了张纸和笔。李秋月不会写字，就让王强代笔。她说一句，王强写一句：“娘，俺挺好的，您别惦记。小宝也挺好，长得壮实。俺现在在王家坳的杂货铺干活，老板和婶子对俺们娘俩挺好。大山……他出去挣钱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要好好保重身体，等俺有空了就回去看您。家里要是缺钱，就跟哥说，让他捎信给俺，俺给您寄过去。”

写完，李秋月看了看，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句句都是谎话，可她只能这么说。

把信和药包交给王强，李秋月的心踏实了些。至少，娘知道她平安，就不会太担心了。

夜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李秋月久久不能入睡。她想起刚嫁过来时，大山用独轮车推着她，走在弯弯的山路上。他说：“秋月，以后我一定对你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那时候的山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

可现在呢？他走了，往南边去了，说不定在哪个戏班子里混日子，早把她和小宝忘了。也好，忘了就忘了吧，谁离了谁不能活。

她摸了摸身边熟睡的小宝，孩子的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只要有小宝在，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天快亮时，李秋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了娘家，娘在院子里晒被子，阳光暖暖的。小宝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笑得咯咯响。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踏实得很。

醒来时，窗外已经亮了。李秋月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有劲儿。她想好了，等过了年，就跟王强借点钱，租个小院子，带着小宝好好过日子。她可以去山上采山货，去铺子里干活，还可以做针线活卖，总有办法活下去。

至于大山，就让他在南边待着吧，永远别回来才好。

她推开门，看见王强正在扫院子，朝阳的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王强看见她，笑了笑：“醒了？早饭快好了，吃了饭我就去送货。”

李秋月点点头，也笑了。虽然眼角还有点肿，但那笑容里，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冬末的阳光，虽然微弱，却带着暖意，预示着春天，总会来的。

她走进灶房，帮王强娘烧火。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响，锅里的粥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在屋里。李秋月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暗暗说：李秋月，你得挺住，为了小宝，为了娘，也为了你自己。这日子再难，也得笑着走下去。

窗外的集市已经散了，只剩下几个收拾摊子的小贩。远处的山上，积雪还没化，白茫茫一片。但李秋月知道，用不了多久，冰雪就会消融，山里会冒出绿芽，河水会解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