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你的肚子胀不胀?(2/2)

崔琇拧着眉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瞧着她胸闷得越发厉害,青玉她们这几日里里外外将仙客轩翻了好几遍,依旧没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淑妃听罢,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崔琇的手:“自打你诊出喜脉,既不害口,也没旁的不适,样样都安稳,我还只道你是个有福的,这胎怀得格外轻省。谁曾想,竟是在这儿等着呢。咱们女子怀胎生产,其中艰辛各不相同。我怀四皇子时,便是从两个月吐到六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几乎是水米难进。你这胎坐得是比旁人高些,顶着了心肺,气闷难眠也是寻常。既然里外都仔细查过,并无不妥,想来根源便在此了。如今……怕是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熬过去了。”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追忆:“说起来,你如今这般情状,倒让本宫想起自己当年怀胎的时候。也是这般胸闷气短,夜夜不得安枕,一晚总要惊醒数次,白日里便提不起半分精神。妹妹日后不必再来请安了,一切以身子为重。怀胎生产最是耗人元气,合该静心休养,不必拘那些虚礼。”

后头的话皇后没有说,怕说出来不吉利。

当年,她也正是这般辗转难眠,继而腹中便时常隐有不适。若非如此,或许当姚家倾覆的消息传来时,她也不至于那般轻易便动了胎气,最终未能保住那个孩子。

崔琇一怔,抬眼望向皇后:“娘娘当年……也曾时常觉得胸闷?”

淑妃忙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急急朝崔琇递去一个眼神。当年皇后没保住那个孩子,险些香消玉殒,此事乃是宫中大忌,无人敢提及。昭充媛这一问,简直是戳在了皇后心口最痛之处。

容音立在一旁,闻言也不由得瞧了一眼皇后的神色。

皇后眼底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痛楚,她抽出绢帕抵在唇边,低低地咳了两声,容音立刻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担忧:“娘娘……”

崔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正欲寻个话头将此事揭过,却见皇后轻轻摆了摆手:“无妨。”

她目光温柔地落在崔琇隆起的腹部,唇角牵起一丝弧度:“本宫当年的怀相,确与你如今颇为相似。那孩子……位置也是这般靠上,顶得人难受。约莫也是六个多月的光景,便觉心口似被巨石沉沉压着,闷得人透不过气,在这殿中多待一刻都觉憋屈,只盼着挪到院里去透透风。”她声音渐低,似沉入往事:“渐渐地,连夜里也难得安寝,不过几日光景,整个人便没什么精神。今日瞧见妹妹这般情状,便知你大抵也是被这磨人的小家伙折腾得不轻。”

皇后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低咳。容音连忙将一盏温热的枇杷蜜露递到了她手边,皇后啜了几口,方才稍稍压下了那阵痒意。

她缓了口气,看向崔琇道:“这人若长久不得安眠,最是耗损气血,终日里神思昏聩,提不起半分精神。更何况你如今还怀着孕,于安胎更是不利,妹妹切莫以为只是小事,定要好生静养,万不可掉以轻心。”

尺玉眼圈倏地一红:“娘娘当年若不是为六宫事务操劳,没能好生静养,后来又何至于那般不适……若、若能好好将养着,小皇子或许……”

“尺玉!”

“尺玉!”

皇后与容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尺玉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她讷讷地转向崔琇:“昭充媛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

方才那一声急斥牵动了气息,引得皇后又是一阵咳嗽,好半晌才勉强压住:“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丫头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才让她这般口无遮拦,回头我定重重罚她!”

皇后本是一番好意,想着用自己的旧事来宽慰崔琇,让她知晓孕中不适并非个例,以免她多思多虑。叫尺玉这一说,只怕非但没能开解,反而徒添惊吓。

淑妃见状,也忙打圆场:“是啊,崔妹妹。尺玉这丫头的性子你是清楚的,就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直肠子,断然没有半分旁的意思,你莫要多想。”

却不料崔琇并未如预想般惊惧,反而凝神思索了片刻,随即抬眼望向皇后:“皇后娘娘请恕妾冒昧,妾斗胆……能否请您仔细说说,当年到底是何处不适?”

若是连不适的症状一样,这般巧合……除了怀相本身所致,或许,还有其他可能……

崔琇并非锱铢必较之人,皇后见她神色认真,倒也未曾隐瞒:“起初只是偶觉气息不畅,后来这气闷之感便愈发频繁,以致于我当时怀胎不过六个多月,便已难以安寝。长久睡不安稳,人便整日昏沉无力,提不起精神。再往后……腹中便时常隐有抽痛,直至最后,小腹总觉得坠胀……”

淑妃在一旁冷眼瞧着,见崔琇面色愈发沉凝,心下不由一凛:“妹妹,你这般追问……可是察觉了什么不对?”

崔琇轻呼了两口气,强自压下心口翻涌的悸动与阵阵发闷的感觉。

她抬起眼,目光径直望向皇后:“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邓庶人?”

不知怎的,皇后那句“总觉得坠胀”的话一出,崔琇脑中猛地想起了邓庶人,她当时状如疯魔般扑到皇后身前,一双枯手死死攥着皇后的衣摆,执拗地追问皇后一个问题。

“邓庶人?”皇后一怔,随即缓缓点头,“自然是记得,只是……她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这个人皇后自然是有印象的,当初皇上同自己置气,还曾刻意抬举过邓庶人,赏下一副东珠耳环。

不管因着何种缘由,作为新入宫的嫔妃里头一个称得上盛宠的,邓庶人无疑是有些幸运的,可是她却不怎么聪明,未能借此东风稳固恩宠,反倒日渐骄纵跋扈,连皇嗣也未能保住,一步步走上了绝路,断送了性命。

崔琇眸光微凝:“娘娘可还记得,那日邓庶人扑到您跟前,状若癫狂,口中反复嘶问的,便是您‘肚子胀不胀’?彼时咱们都以为她是失心疯了,胡言乱语。如今想来……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神思不清无法言明罢了。结合娘娘方才所言,妾斗胆揣测……她当时真正想问的,或许是娘娘孕中可曾出现过腹部坠胀之症……而她能问出此话,恐怕是因为她自己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崔琇话音刚落,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若真如她所言,那皇后当年的失子之痛,邓庶人的意外小产,乃至今日崔琇的种种不适,都并非天意弄人,而是——彻头彻尾的算计!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泼面,让在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一股悚然的寒意自脚底瞬间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