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币买命钱(2/2)

风突然停了。四周死寂一片,连远处的鞭炮声都消失了。只有老槐树的枯枝在我们头顶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夕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种冰冷的、彻骨的恐惧。他想把那些东西扔出去,可那红包、那冥币、那纸条,像是粘在了他手上。

最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将它们囫囵塞进破棉袄的口袋里,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假的……吓唬人的……走,快回家……”

他几乎是踉跄着跑起来的,背上的柴捆散了,柴火掉了一路,他也顾不上捡。

那天晚上,村里的年夜饭照旧热闹,鞭炮声此起彼伏。但我心里揣着那块冰,坐立难安。隔着几户人家,我听见林夕家方向传来他奶奶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林夕异常尖利的、似乎是为了壮胆的说话声。

之后几天,我没见着林夕。他像是彻底窝在了家里。村里有人说,听见他家夜里总有动静,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来回地走,脚步拖沓沉重。还有人说,半夜起来解手,好像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直挺挺地杵在林夕家窗外,一会儿又不见了。

都以为这小子是被吓破了胆,没人太在意,年节下忙,谁也没多想。

第七天,头七,大年初六。

一大早,天刚麻麻亮,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村子的宁静,是从村口老槐树方向传来的。

人们连滚带爬地涌过去。

然后,全都僵在了原地,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冻土上。

老槐树最粗的那根横枝下,挂着林夕。

他穿着一身红。像是戏服,又像是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红布,胡乱裹在身上,红得刺眼,红得吓人。一条粗糙的麻绳勒紧了他的脖子,他的脑袋不自然地歪向一边,脸色青紫,眼睛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无边恐惧。

身体僵硬地随着寒风,微微地转着。

底下,没有凳子,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

最让人头皮炸裂的是——

他垂在身侧,那只曾经捡起红包的手,紧紧攥着。僵直的手指缝隙里,露出一角刺目的鲜红。

那个红包。

它还在那里。

鼓鼓囊囊,像是被重新塞满了东西。

没人敢上去碰。

老人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老槐树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我站在人群最外面,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风吹过,老槐树的枯枝发出那种熟悉的、呜咽般的尖啸。

我好像看见,林夕那双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不是我们惊恐的脸,也不是灰蒙蒙的天空。

而是另一个模糊的、穿着红衣的、微微晃动的身影。

就挂在他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