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名讳莫轻应(2/2)

他颤抖着手,拧紧水龙头,抓起牙缸毛巾,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了宿舍。

那一夜,他蒙着头,一夜无眠。宿舍里安静得可怕,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第二天,林夕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沉默寡言,眼神躲闪,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但对水房避之不及。我们问他,他只烦躁地摆手,说熬夜熬多了,不舒服。

然而,怪事却开始了。

先是他的东西开始莫名其妙地移位。放在桌上的书出现在床底,刚灌满的热水壶一夜之间空了。接着,他总是在深夜听到极其细微的、像是女人哼唱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调子,却让他毛骨悚然。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视,眼角余光总瞥见一个快速闪过的、长头发的白色影子。

他的精神迅速垮塌,眼窝深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他不再嘲笑怪谈,反而变得极度神经质,对任何反光的东西都充满恐惧——窗户、手机屏幕、甚至光滑的桌面。

直到一周后的深夜。

我被一阵极其诡异的声音惊醒。

那声音来自下铺的林夕。

不是呼噜,也不是梦话。

是一种……摩擦声。

非常非常轻,非常有规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是有人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用指甲……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刮着床板的木头。

伴随着这声音,还有极低极低的、含混不清的呢喃,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能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的温柔。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下铺的林夕,似乎……正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低语。

“……来了……好……跟你走……”

呢喃声停止了。

刮擦声也停止了。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赤脚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宿舍门门栓被慢慢拉开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

冰冷的过堂风灌了进来。

我死死咬着牙,鼓起全部勇气,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探出一点头,向下铺看去——

月光透过门缝,照亮了一小片地面。

林夕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背对着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僵硬,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然后,他动作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向着走廊尽头公共水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我吓得缩回被窝,用被子死死蒙住头,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夜再未合眼。

第二天清晨,我们是听到走廊里女生惊恐的尖叫声才冲出去的。

公共水房门口围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是骇然和恐惧。

林夕死了。

他面向下,整个人匍匐在那面巨大的、光洁的镜子前,双臂向前伸展,姿态扭曲,像是在死前最后一刻仍在拼命向前爬行,想要逃离什么。

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几乎突出了眼眶,瞳孔里倒映出的,只有镜中他自己那张因极致恐惧而僵死的脸,以及——据说几个最先发现的人信誓旦旦地说——似乎还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模糊的白色女人倒影。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

他的右手食指向前伸出,指尖血肉模糊。

在他面前的、那面冰冷光滑的镜面上,用已然干涸发黑的鲜血,歪歪扭扭地、深深地刻满了同一个名字——

赵婉卿。

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面镜子。

像是某种疯狂而绝望的献祭,又像是永无止境的诅咒。

学校封锁了消息,迅速处理了现场,那面镜子也被用厚厚的黑布罩了起来,不久后整栋楼都进行了翻新。

但“莫问镜中名”的规矩,却以更恐怖、更具体的版本,在我们每一届学生中秘密流传开来。

据说,至今深夜路过那翻新后的水房,偶尔还能听到极轻极轻的、像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声响,和一个女人温柔而冰冷的低语,在呼唤着某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