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邪祀骨蜕(2/2)
难道……奶奶说的“石头”就是这尊石像?“钥匙”就是那个铁片?“堵住”……是堵住什么?堵住这些黄鼠狼?还是堵住这个所谓的“黄大仙”?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丝火星。
我必须回去!回老屋找到那个铁片!
可是……怎么回去?眼前是成百上千成了精的黄鼠狼,它们会放我走吗?
我看着弟弟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看着那尊贪婪吸收着恐惧能量的石像,心一横。
装死!
我立刻屏住呼吸,放松身体,闭上眼睛,连眼皮都不敢颤动一下,努力让自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胸口还在火辣辣地疼,但我拼命忍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耳朵里充斥着黄鼠狼尖利的吟唱和弟弟逐渐消失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但我感觉仿佛过了几个时辰。
仪式似乎进入了关键时刻。吟唱声变得高亢尖锐,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连空气都在震动。
我感觉到有细小的爪子踩过我的手臂,有骚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但它们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死人,没有过多停留。
机会!
就在吟唱声达到最顶峰,所有黄鼠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像和祭品上的瞬间,我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朝着下山的路连滚带爬地冲去!
“吱?!”
身后传来了黄鼠狼惊怒的尖叫声。
我头也不回,拼命地跑!山路崎岖,荆棘划破了我的衣服和皮肤,但我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屋!床底!铁片!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密集的爪子奔跑声和愤怒的吱吱叫。它们追上来了!
我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弟弟还在等我去救他!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后山,冲进了死寂的村庄。村子里空无一人,不,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透着死气。
我冲进自家摇摇欲坠的老屋,扑到床底,疯狂地摸索着那个破木盒。
找到了!
我颤抖着打开盒子,在一堆杂物里,摸到了那个冰凉、锈迹斑斑的古怪铁片——那把“钥匙”!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吱吱尖叫声。绿油油的光点,在窗外密密麻麻地亮起。
它们把屋子包围了!
我握紧冰冷的铁片,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回到那个最恐怖的地方。
我看向窗外那些贪婪的绿眼睛,又看了看手中这把唯一的、不知用途的“钥匙”。
绝望之中,一丝疯狂的念头涌了上来。
回去!回到乱坟岗!用这把钥匙,堵住那个鬼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撞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在无数黄鼠狼扑上来的瞬间,朝着后山,朝着那绿色的地狱,决绝地冲了回去……
我握着那枚锈迹斑斑、冰凉刺骨的铁片,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屋外,抓挠声和尖叫声如同潮水般汹涌,木门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绿油油的光点密密麻麻地贴在窗户纸上,贪婪地窥视着屋内。
不能死在这里!弟弟还在等我去救他!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胸腔的剧痛和四肢的酸软。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盏落满灰尘的煤油灯上。我冲过去,摸索着找到一盒受潮的火柴,划了三四根才点燃灯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更衬得窗外那些绿眼狰狞。
我抓起煤油灯,又瞥见灶台旁那把用来劈柴的、锈迹更重但分量十足的柴刀。没有犹豫,我左手提灯,右手握紧柴刀,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那扇岌岌可危的木门!
“砰!”
木门向外弹开,撞飞了两只扑上来的黄鼠狼。我趁机冲了出去,煤油灯的光晕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摇曳的轨迹。
“吱吱——!”
愤怒的尖叫声瞬间将我淹没。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扑来,利爪带风,腥臭扑鼻。我疯狂地挥舞着柴刀,毫无章法,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刀锋砍中肉体的钝响,黄鼠狼临死的惨嚎,还有它们牙齿刮过柴刀的刺耳声音,混杂在一起。温热的、带着浓烈骚臭的液体溅了我满头满脸。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朝着后山的方向,拼命地跑!挥刀!再跑!
煤油灯在剧烈的奔跑中忽明忽暗,好几次几乎熄灭。光线所及之处,尽是攒动的黄影和闪烁的绿眼。小腿和手臂传来一阵阵刺痛,不知道被划伤了多少口子。但我感觉不到疼,恐惧和救弟弟的执念像两股麻绳,死死吊着我的一口气。
冲过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再次踏上通往乱坟岗的山路。身后的追兵似乎少了一些,但仍有十几只体型较大的黄鼠狼紧追不舍,它们的速度更快,动作更狡诈,不时从侧面或头顶的树枝上发动袭击。
山路比下来时更加难行,黑暗和疲惫让我的脚步踉踉跄跄。好几次我差点被树根绊倒,全靠挥刀逼退近身的攻击才勉强站稳。胸口被“王老棍”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快到了!我已经能看见乱坟岗上空那冲天的幽绿色火光,听到那狂热扭曲的吟唱声越来越清晰。
弟弟……坚持住!姐姐来了!
终于,我连滚带爬地冲回了那片人间地狱。眼前的景象让我心脏骤停。
篝火的绿色火焰比之前更加炽烈,几乎照亮了整个乱坟岗。那尊石像此刻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流动着幽光,那张石嘴咧得更开,像是在无声地狂笑。石像周围,密密麻麻的黄鼠狼如同朝圣般跪拜、舞蹈,它们的身体里飘出丝丝缕缕半透明的、带着恐惧和绝望气息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被石像贪婪地吸收进去。
而石像前方,弟弟小宝和村花张翠儿,已经奄奄一息。
小宝小小的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脸色灰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神彻底涣散,嘴角残留着白沫和血丝。张翠儿更是早已一动不动,面如金纸,仿佛生命已经被抽干。
那只最大的“王老棍”黄鼠狼,正人立在那尊石像旁边,张开嘴,对着石像底座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似乎在引导和享受着那些汇聚而来的灵魂能量。它看到我居然去而复返,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拟人化的错愕,随即变成了暴怒。
“找死!”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放弃了引导,化作一道黄影,带着凌厉的腥风朝我扑来!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它身后的黄鼠狼群也停止了吟唱,齐刷刷地转过头,无数双绿眼锁定了我,发出威胁的低吼。
就是现在!
我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煤油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堆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篝火扔了过去!
玻璃灯罩碎裂,煤油泼溅在绿色的火焰上。
轰——!
一声闷响,绿色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混杂着黄黑颜色的火球!炙热的气浪夹杂着煤油和皮毛烧焦的臭味扑面而来!
“吱——!”
离得最近的几十只黄鼠狼瞬间被点燃,变成了翻滚的火球,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乱坟岗一片大乱!
“王老棍”黄鼠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阻了一阻,动作慢了半拍。
趁此机会,我像一头疯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尊石像!我的目标不是那只最大的黄鼠狼,而是石像底座那个刻着模糊字迹、带有凹槽的地方!
“拦住她!” “王老棍”发出惊怒的尖叫。
几只悍不畏死的黄鼠狼从侧面扑来,利爪撕开了我的胳膊和大腿,剧痛传来,但我不管不顾,右手柴刀胡乱挥舞逼退它们,左手紧紧攥着那枚铁片钥匙,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凹槽!
近了!更近了!
我甚至能看清那凹槽的形状,果然和手中的铁片一模一样!
就在我即将扑到石像底座的瞬间,“王老棍”黄鼠狼终于摆脱了火焰的干扰,带着滔天的怒火,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朝着我的后心狠狠抓来!这一下要是抓实了,绝对能掏出我的心脏!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致命的锐风!
躲不开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唯一的选择——不躲不闪,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到左手上,朝着那个凹槽,狠狠地将铁片按了进去!
“不——!” “王老棍”黄鼠狼发出了绝望而恐惧的尖叫,它的利爪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后背衣服!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在喧嚣的战场上响起,却仿佛盖过了一切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只即将抓碎我心脏的爪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石像脸上那诡异狂笑的表情瞬间僵住,然后,像风化的沙雕一样,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底座那些模糊的字符,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吼——!”
石像内部发出了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愤怒的咆哮!那声音震得地动山摇!
“不!该死的守印人!你毁了本仙的法身!毁了百年的谋划!” 石像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裂纹迅速蔓延全身。
插入凹槽的铁片也变得滚烫,白光顺着我的手臂蔓延上来,一股灼热却并不伤人的力量涌入我的身体,驱散了部分的寒冷和疲惫。
“快!毁了它!用刀!砍碎它!” 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是奶奶的声音?!是那把钥匙里残留的意念?!
我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举起右手沉重的柴刀,将刚刚涌入身体的那股灼热力量全部灌注其中,朝着布满裂纹的石像,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给我碎!”
柴刀砍在石像上,发出的却不是金属碰撞石头的声音,而是一种类似琉璃破碎的清脆响声!
咔嚓——哗啦!
石像应声而碎,炸裂成无数块失去光泽的碎石!
在石像碎裂的核心位置,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由无数扭曲人脸和黑气组成的阴影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猛地窜出,似乎想要逃离!
但那些从底座字符发出的白光,如同牢笼般瞬间合拢,将那团阴影死死束缚、净化,最终在刺目的光芒中消散殆尽。
“不——!” “王老棍”黄鼠狼,还有其他所有黄鼠狼,在石像碎裂、阴影消散的瞬间,齐刷刷地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它们身上的“人皮”伪装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露出了真正的黄鼠狼本体,但它们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失去了维系存在的根基。
“百年道行……毁于一旦……”“王老棍”黄鼠狼死死地盯着我,绿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但它的身体已经开始寸寸瓦解,“守印人……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它和所有的黄鼠狼,都化作了缕缕青烟,消散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余烬和黎明前的黑暗中。
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绿色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正常的橘红色火苗在跳动,映照着满地狼藉——碎石、灰烬、以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弟弟和小翠。
“小宝!” 我丢掉柴刀,连滚爬爬地扑到弟弟身边。
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虽然气若游丝,脸色惨白,但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
“小宝!醒醒!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我把他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烬,滴落在他冰凉的小脸上。
我又爬到张翠儿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虽然比弟弟更微弱,但还活着!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终于到来了。
我瘫坐在地上,抱着弟弟,看着满地消散的妖邪和碎裂的石像,恍如隔世。奶奶留下的钥匙,守印人……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可怕。
但至少,眼下,我们活下来了。
我看着怀中弟弟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他逐渐回暖的体温,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微弱的希望,慢慢取代了极致的恐惧。
阳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山间的浓雾,照亮了这片曾经被妖邪占据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