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阴菇唤魂(1/2)
林夕把最后一勺混着安眠药的米糊喂进奶奶嘴里时,手抖得厉害。老人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混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那里有一片水渍,形状像张哭丧的人脸。医生说奶奶撑不过这个冬天,老年痴呆晚期,脏器衰竭,活着就是受罪。但大伯说,必须撑到过年,否则影响家族明年的运势。
“妈,吃完好好睡一觉。”林夕擦掉奶奶嘴角溢出的糊状物,声音干涩。她不是孝顺,她是怕。怕奶奶那双时而空洞时而锐利的眼睛,怕她夜里突然发出的、不像人能发出的哭嚎,更怕家族里那些盯着奶奶咽气好分家产的眼神。她需要钱,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老宅和这群吸血鬼般的亲戚。奶奶多活一天,她就被多捆绑一天。
确认奶奶呼吸平稳陷入昏睡后,林夕逃也似的回到自己阴冷潮湿的偏房。老宅是祖上传下的木结构,年久失修,到处弥漫着木头腐烂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她的房间窗外,是后院一片荒废的园子,据说曾是太爷爷的药圃。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瓦片。林夕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总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像是奶奶,又像是个更年轻的女人。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到窗外废园里,有幽幽的白光在闪烁。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林夕去给奶奶擦身,发现老人情况更糟了,气若游丝,皮肤浮现出不祥的灰败斑点。家族里的叔伯姑婶们来晃了一圈,眼神交换着算计,催促林夕“用心照顾”。
中午,林夕在后院倒痰盂时,无意中瞥见废园角落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长出了一丛从未见过的菌子。那些菌子通体雪白,伞盖圆润,菌柄肥短,在昏暗光线下,竟然隐隐散发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奇特的是,菌子周围的泥土,颜色深黑,像是被什么滋养过。
林夕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最近的那朵菌子。触手冰凉滑腻,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异香钻入鼻腔。这香味……她猛地想起,昨晚梦里似乎就萦绕着这种味道。
“哟,这‘尸菇’长得不错啊。”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林夕一跳。是住村尾的独眼老篾匠,常来送些手工制品,据说懂点偏门东西。
“尸……尸菇?”
“嗯,”老篾匠用那只独眼瞥了瞥菌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夕身后的老宅,“这东西,专长在怨气重、快死的人宅附近,吸的是将死之人的‘死气’和活人的‘怨念’。看这品相,你家老太太……快了吧?”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东西邪性,但也是个宝贝。据说,用将死至亲的心口血滴在菇伞上,再混合处子之血(或童男血)调和,点在逝者眉心和自身手腕,能在头七夜,唤回亡魂问话……不过嘛,请神容易送神难,回来的,可不一定是啥了。”
老篾匠说完,扛起他的竹篾,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林夕一个人站在废园里,心怦怦直跳。唤回亡魂问话?奶奶肯定知道祖传的那对翡翠镯子藏在哪里,那是奶奶当年的嫁妆,价值不菲,大伯小姑他们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如果……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奶奶反正要死了,与其让秘密埋进土里,不如……她需要那笔钱离开这里!
奶奶是在三天后的深夜断的气。过程很平静,反而让守夜的林夕觉得不真实。家族里的人象征性地哭了几声,就开始讨论丧事和遗产,争吵声几乎盖过了道士的念经声。林夕作为一直照顾奶奶的孙女,被指派负责守灵前三夜。
棺材就停在堂屋,白色的蜡烛燃烧着,投下摇曳的光影。林夕跪在草垫上,听着外面亲戚们的算计,看着棺材里奶奶青灰色的安详面容,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用油纸包着一小撮上午偷偷摘下的、已经晾干的尸菇粉末,还有一根藏在袖子里的细针。
第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夜,风声鹤唳。到了第三夜,也是头七回魂夜的前一夜,林夕知道不能再等了。按照老篾匠模糊的提示,需要在逝者气绝后、入土前取得“心口血”,且必须在头七夜子时前完成仪式。
后半夜,守灵的人只剩她一个。她咬咬牙,端着一碗清水,走到棺材边。奶奶穿着寿衣,静静躺着。林夕颤抖着解开寿衣最上面的盘扣,露出奶奶冰冷僵硬的胸口。她用细针扎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入清水,然后,对着奶奶左胸心口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没有血流出来。尸体已经僵硬了。林夕心一横,用力挤压周围的皮肤,终于,一小滴暗红色的、近乎黑色的粘稠血珠,缓缓渗了出来。她用一根新的细针小心蘸取,混入碗中。那滴血在水中并不扩散,像一颗诡异的红痣。
她拿出尸菇粉末,倒入碗里。粉末遇水即化,清水瞬间变成了一种浑浊的乳白色,散发出的异香更加浓烈。她用指尖蘸取混合液,先在奶奶冰凉的眉心点了一下,然后在自己左手手腕内侧,也点了一下。
点下去的瞬间,手腕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仿佛那不是她的血和菇粉,而是某种活物钻了进去。她强忍着不适,把剩下的水倒在了棺材旁的地上。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堂屋里静得可怕,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林夕紧张得浑身僵硬,眼睛死死盯着棺材。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看到奶奶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奶奶的葬礼办得潦草而喧嚣。下葬后,家族会议立刻召开,果然为了那对失踪的翡翠镯子吵得不可开交。林夕冷眼旁观,心里既期待又恐惧。头七夜快到了。
头七那晚,按照规矩,家人需回避,让亡魂回家。叔伯姑婶们嘴上说着害怕,其实都找借口溜了,只留林夕一人在老宅“应景”。他们大概觉得,一个丫头片子,又是照顾老太太到最后的人,由她守着最合适。
夜色深沉,老宅里空荡荡的。林夕在堂屋摆了简单的祭品,烧了纸钱,然后回到自己偏房,反锁了门。她按照老篾匠说的,在门后撒了层薄薄的香灰,据说可以查看鬼魂踪迹。
子时(夜里11点)刚过,窗外风声大作,吹得窗户纸呼呼作响。林夕紧张地攥着拳,手腕上那个尸菇血点的地方,开始隐隐发烫。她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起初只有风声。然后,她似乎听到了极其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从堂屋方向传来,一步一步,很慢,很沉。林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声在堂屋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她房间的方向来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寂静。林夕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死死盯着门缝下的那线黑暗。
突然,门板被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像人用手敲,倒像是……用指甲在抠刮。
一个苍老、嘶哑、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熟悉又陌生:“夕……夕……镯……子……”
是奶奶的声音!但语调平板,毫无生气,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林夕吓得魂飞魄散,捂住嘴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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