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怨灵债业(2/2)
她用蹩脚的泰语夹杂着英语,配合手势,艰难地说明来意,并展示了那块用项链挂在胸前的佛牌。她没敢提自己许下的愿望,只说是无意中招惹的。
老巫师伸出鸡爪般的手,指尖几乎触到佛牌,却又迅速缩回,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用生硬的英语说:「很强的『怨灵』(pee),很深的怨恨。它喜欢你……你的生气。」他盯着林夕,浑浊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她灵魂的枯萎,「普通的法事,送不走。它已经和你……连在一起了。」
林夕的心沉入谷底:「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多少钱都可以!」
巫师咧开嘴,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钱,要。但更要……别的东西。」他指了指林夕带来的厚厚一叠泰铢,然后又指了指她本人,「仪式,很危险。你要忍受极大的痛苦。而且,需要『替代品』。」
「替代品?」林夕有种不祥的预感。
「把它引出来,需要一个新的,『容器』。」巫师阴恻恻地说,「或者,强大的生命力来满足它,让它暂时离开你。」他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匣,打开,里面是一些干枯的草药、奇怪的骨骼碎片,还有一包用油纸包裹的、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血腥气。「今晚,月圆之时。用我的方法。但你要想清楚,女孩,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要么它走,要么……你成为它的一部分。」
林夕已经没有退路。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圆月像一只惨白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大地。巫师在高脚屋下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白色的粉末画了一个复杂的、令人不安的图案,图案中心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瓮。他让林夕脱掉外衣,只穿着内衣,坐在图案中心,将佛牌放在她面前。然后用一种混合了动物血液、草药和那包暗红色粉末(林夕怀疑是骨灰)的粘稠液体,在她赤裸的皮肤上绘制扭曲的符文。那液体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腐臭。
仪式开始了。巫师围绕着她跳跃、念诵着音调古怪、充满戾气的咒语。他时而摇动一个用人头骨制成的手鼓,时而将某种刺鼻的液体喷向火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火焰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林夕胸口的佛牌开始剧烈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她体内被硬生生剥离。那个穿着古装的女人身影再次出现,在她周围快速飘忽,发出愤怒的尖啸。空气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扭曲的人脸,若隐若现。
「坚持住!」巫师厉声喝道,将一把黑色的粉末撒向火焰,「噗」的一声,绿焰暴涨,几乎舔舐到林夕的皮肤。
就在这时,林夕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阿赞」。这个熟悉的名字,此刻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林夕勉强维持的意志。她对阿赞的执念、渴望、怨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体内的阴灵发出了得意而尖锐的笑声,力量陡然增强!原本被咒语力量逼得有些模糊的女人虚影瞬间凝实,她猛地扑向正在施法的巫师!
「不——!」巫师惨叫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出去,重重砸在木屋的柱子上,昏死过去。周围的诡异图案瞬间黯淡,绿焰熄灭。
仪式失败了。
所有的压力瞬间回到林夕体内,甚至更甚。她哇地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但与此同时,一种冰冷的、强大的意识彻底占据了他的主导。她(或者说,控制了她的那个东西)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佛牌,重新挂回脖子上。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邪恶,嘴角挂着那个属于古装女人的、怨毒的微笑。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巫师和散落一地的法器,用一种完全陌生的、沙哑的嗓音低语:「凡俗之法……也配驱赶我?」
林夕,或者说曾经是林夕的那个存在,步履蹒跚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坚定,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她不再恐惧,不再挣扎,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唯一的居住者。那个百年前的怨灵,已经成功地在这个渴望爱欲的年轻肉体上,打下了更深的烙印。融合,才刚刚开始。
回到曼谷的林夕,像是变了一个人。苍白,阴郁,眼神深处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欲望与残忍的冷光。她对阿赞的态度也发生了逆转。她不再乞求他的爱,反而用一种近乎主宰般的姿态控制着他。奇怪的是,放荡不羁的阿赞,在她面前竟然变得顺从甚至……恐惧。他不敢再看别的女人,准时回家,眼神躲闪,仿佛林夕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但这种“控制”需要代价。佛牌对鲜血和生命力的渴求与日俱增。林夕手臂上的旧伤旁边,增添了更多新的、更深的伤口。有时是刀伤,有时是磕碰的淤青,有时甚至是烟头烫伤的痕迹。她开始频繁出入医院,以各种借口要求输血,但她的气色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像一朵快速腐烂的花。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对生肉,尤其是带血的肉类,产生难以抑制的渴望。公寓的冰箱里塞满了半生的牛肉,房间里时常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天深夜,阿赞被一阵奇怪的咀嚼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林夕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窗外霓虹灯的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她似乎正在吃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阿赞迷迷糊糊地问:「林夕,你在吃什么?」
林夕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嘴角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眼神狂热而空洞。她手里拿着半块生牛肉,鲜血正顺着她的手腕滴落。
「吃……好吃的。」她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天真而恐怖。
阿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出卧室,当晚就逃去了朋友家,再也不敢回来。
林夕对此毫不在意。阿赞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听从体内那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的声音的指引。那个声音告诉她,需要更“新鲜”、更“有力”的生命能量,才能维持这种存在,才能完成最终的“融合”或者“替代”。
她开始在网上搜索失踪人口的新闻,特别是那些流浪汉、孤身旅客的信息。她购买了大号的黑色塑料袋、强效清洁剂和一把崭新的、异常锋利的砍刀。她冷静地规划着,如同准备一场狩猎。
目标,是一个经常在她公寓附近垃圾堆翻找食物的年轻流浪汉。他神志不清,无人关心,是完美的猎物。
今晚,月黑风高。林夕穿着深色的衣服,戴着兜帽,悄无声息地潜行在暗巷中。她体内涌动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恐惧和病态兴奋的情绪。那个怨灵的意识在她脑海里低语,指导着她的每一步。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
她找到了那个蜷缩在纸箱里的流浪汉。他睡得正沉,对即将到来的厄运毫无察觉。林夕举起砍刀,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光。她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愧疚或怜悯,而是某种接近高潮的期待。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猛地打在林夕脸上!同时响起一声泰语的厉喝:「警察!不许动!」
林夕的动作僵住了。几个黑影从巷口围拢过来。是巡夜的警察。
她被逮捕了。在警察局,她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警方在她的公寓里搜出了血衣、砍刀、黑色塑料袋,以及大量关于失踪人口和分尸案的新闻报道。证据确凿,情节恶劣,媒体闻风而动,「恶魔女留学生」的标题瞬间席卷了泰国小报。
案件似乎即将以残忍谋杀未遂告终。但负责审讯的一名老刑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叫林夕的女孩,太安静了,那种冷静不像是一个初次作案未遂的凶手该有的。而且,法医报告显示,她身体极度虚弱,贫血严重,手臂上布满新旧自残伤痕,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但她的眼神深处,却有一种与虚弱身体不符的、冰冷的“掌控感”。
老刑警调取了林夕所有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浏览痕迹。他发现了她之前搜索民间巫术和清迈巫师的记录,也查到了她曾向一个叫林振的人求助。他联系了林振,了解到了佛牌和怨灵附体的说法。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老刑警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凶手的狡辩或精神错乱的臆想。
但有一件事让他非常在意。在依法收缴林夕的个人物品时,那块作为“证物”的古老佛牌,被随意放在证物室的桌子上。当晚值班的年轻警员,在凌晨独自整理档案时,总感觉背后发凉,似乎有人在盯着他。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但当他目光扫过放置佛牌的桌子时,他惊恐地看到——那块暗沉沉的佛牌表面,似乎闪过一张模糊的、女人的脸,正对着他,露出一个怨毒而……饥饿的微笑。
年轻警员吓得连滚带爬跑出证物室,大病一场,坚决要求调岗。
老刑警听说了这件事,虽然依旧认为是心理作用或巧合,但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决定再去仔细查看一下那块佛牌。他戴上手套,拿起那块冰冷的金属牌,凑到灯下仔细观察。佛像的眉眼在灯光下确实显得格外狰狞。看着看着,老刑警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晃了晃头,把佛牌扔回证物袋,决定尽快结案,将这个危险的精神病患送交司法鉴定。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离开后,那个装有佛牌的透明证物袋表面,缓缓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水汽渐渐勾勒出几个扭曲的、仿佛用指甲刻上去的泰文字母,依稀是:
「还……没……完……」
而在拘留所单独关押的林夕,正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她抬起手,用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刻画着同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图案——正是那个清迈巫师曾画下的、用于转移怨灵的邪恶法阵。她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林夕,也不完全是那个古装怨灵,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可怕的……融合体。
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地重叠着两个声线:「需要一个……新的……身体……更年轻的……」
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