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恶沼遗痕(1/2)
林夕觉得,把他派到文莱淡布伦区这片闷热得如同巨大肺叶的原始雨林里做生物多样性勘察,简直是公司对他这个华裔地质工程师最恶毒的流放。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潮湿泥土的气味,各种不知名的昆虫永无休止地嗡鸣,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与他同行的,是当地文莱马来裔向导阿旺,一个沉默寡言、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尤其是当林夕无意中靠近某些特定的水域或古老树木时。
勘察的第三天黄昏,他们意外地在雨林深处发现了一片被灰绿色浮萍覆盖的死水沼泽。沼泽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油黑色,岸边散落着一些被啃噬过的动物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比周围更浓重的腐臭味。就在林夕蹲下身,准备采集一份水样时,他的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沼泽倾去。
“小心!”阿旺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背包带。
林夕稳住了身形,但左手还是在浑浊的水里撑了一下。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感觉似乎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蹭过了他的指尖,不是水草,更像是一种……有意识的触摸。他慌忙把手抽回来,手上除了泥水,还沾着几缕像是黑色长发的丝状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
阿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林夕的手,又看了看那片沉寂得可怕的沼泽,嘴唇哆嗦着,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马来语快速念叨着:“…pontianak… air…(水魈……水里的)……” 他猛地抓住林夕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快走!林先生!天黑前必须离开这里!”
回到他们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林夕用清水反复冲洗左手,但那种冰冷的粘腻感和腥甜味仿佛渗进了皮肤,久久不散。阿旺变得异常紧张,他在营地周围撒上一种混合了盐、辣椒和某种压碎草药的粉末,又在林夕的睡铺旁挂上几个用棕榈叶编织的、造型古怪的护身符。
“林先生,今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营地,不要回应任何声音。”阿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你可能被‘它’标记了。”
夜幕降临,雨林的夜晚并非寂静,而是充满了各种放大数倍的诡异声响。但今晚,在这些自然之声之外,林夕清晰地听到了别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哭声,幽怨、凄厉,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营地周围徘徊。那哭声不像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钻进他的脑髓,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在吉隆坡职场遭受的排挤、女友分手时决绝的背影、父母对他常年不归的失望……一股强烈的自毁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用刀子划开自己的皮肤,想走进那片漆黑的雨林深处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一种原始的、扭曲的性冲动也在折磨着他。那哭声渐渐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呻吟,充满了挑逗和诱惑,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淫靡的画面,对象却是一个面容模糊、周身湿漉漉的黑发女子。这种欲望与恐惧、自残冲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精神崩溃。
他紧紧攥着阿旺给的护身符,缩在睡袋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借着微弱的篝火余光,他瞥见阿旺并没有睡,而是跪坐在一旁,对着一个方向低声祈祷,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后半夜,哭声和呻吟渐渐消失了。就在林夕以为一切过去,精神稍有松懈时,他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了一条缝。一张脸探了进来——那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女子面孔,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红得滴血,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对着林夕露出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片空洞的漆黑,没有任何眼白。
她伸出手,手指纤细苍白,指甲却是诡异的青紫色,向林夕勾了勾。
林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动弹,却像被鬼压床般无法控制四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冰冷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
“林先生!醒醒!”
林夕被阿旺剧烈的摇晃惊醒。天刚蒙蒙亮,营地的篝火早已熄灭,空气中带着破晓的寒意。他发现自己蜷缩在睡袋里,浑身虚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昨晚的经历清晰得可怕,不可能是梦。
阿旺看着林夕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用多问,心里已然明了。他叹了口气,脸上是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决绝:“来不及等出雨林了。‘它’已经盯上你了,普通的护身符挡不住。我们必须用‘那个’方法,就在今天日落前。”
整个白天,阿旺带着林夕在雨林里急速穿行,寻找几样特定的东西:一种只在背阴处生长的、叶片背面有血红斑点的蕨类(阿旺称之为“鬼泣草”);一棵被雷劈过但依然存活的古树的树皮;还有最重要的——一只活着的、纯黑色的雨林蛙。
“pontianak(蓬蒂安娜克,女性吸血鬼\/鬼怪)是难产而死的女人怨灵所化,尤其嗜好胎儿的血和生命精气。它靠水汽移动,喜欢用哭声和美色诱惑男子,吸取他们的阳气,或附身孕妇作祟。”阿旺一边寻找,一边低声向林夕解释,语气沉重,“你接触了它的巢穴之水,又被标记,它不会放过你。这个土方法,是我祖父传下来的,非常危险,但或许能暂时困住它,或者……转移它的注意力。”
方法极其诡异且残忍:需要将鬼泣草捣碎,混合古树皮烧成的灰,再加入黑蛙的血,制成一种粘稠的黑色药膏。然后在日落时分,于被标记者(林夕)的胸口,用这种药膏画下一个特殊的束缚符咒。同时,需要一件与被标记者气息密切相关的物品(林夕用的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枚父亲留下的旧玉佩)作为诱饵,放置在沼泽边,念动咒语,试图将邪灵暂时禁锢或引诱到那件物品上。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林夕声音沙哑地问。
阿旺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祖父只用过一次,那个人……后来虽然活了,但变得有些古怪。而且,这个方法本身会玷污使用者的灵魂,我也会承担风险。”
林夕没有退路。那种被邪恶之物盯上的冰冷感觉如影随形,他宁愿冒险一搏。
日落时分,阴云密布,沼泽地比前一天更加死寂,连昆虫的鸣叫都消失了。阿旺让林夕脱掉上衣,用颤抖但坚定的手,蘸着那冰凉腥臭的黑色药膏,在他苍白的胸口绘制一个复杂而扭曲的图案。每一笔落下,林夕都感到一阵刺痛和寒意,仿佛那药膏正在往他骨头里钻。
绘制完成,阿旺将林夕的玉佩挂在沼泽边一棵枯树的枝桠上,然后让林夕跪在离沼泽十米远的地方,双手握着一把沾了黑蛙血的匕首(用于在关键时刻“惊”走邪灵,而非攻击),心中默念阿旺教他的那段拗口而古老的咒文。
仪式开始了。阿旺在一旁点燃一种气味刺鼻的草药,开始用悠长而诡异的调子吟唱起来。沼泽的水面开始冒起细密的气泡,那股熟悉的腥甜味再次弥漫开来。林夕感到胸口符咒的位置灼热起来,与周围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那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暴怒和急切。
枯树枝上的玉佩开始剧烈地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沼泽中央,一团浓郁的黑影开始凝聚,隐约可见一个长发女子的形态。它似乎被玉佩吸引,但又不断转向林夕的方向,发出焦躁的嘶吼。
就在林夕以为仪式将要成功,邪灵会被玉佩吸引时,异变陡生!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夜行蝙蝠,猛地撞在了枯树上,玉佩应声而落,掉进沼泽边的淤泥里!
咒语的力量瞬间被打断!那团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猛地扑向了跪在地上的林夕!阿旺的吟唱变成了惊恐的呼喊。
林夕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撞入怀中,胸口符咒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那张美艳而惨白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空洞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得逞的狞笑。
林夕在吉隆坡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里醒来。是阿旺拼死把他拖出了雨林,联系了救援队。医生诊断他患有严重的肺炎、脱水以及原因不明的神经系统紊乱,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公司方面出于人道主义,承担了医疗费用,并给了他一段长假。
身体上的创伤逐渐愈合,但林夕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出院后,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忍受干燥和炎热,反而对潮湿的环境产生了一种病态的亲近感。他租住的公寓浴室,成了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他需要长时间浸泡在浴缸的热水里,才能缓解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阴冷。
更可怕的是心理上的变化。那个女鬼(或者说,水魈)的形象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越来越清晰。他开始做重复的噩梦,梦里他沉入那片沼泽,与那个苍白的身影纠缠,经历着冰火交织、充满暴力和扭曲欲望的性幻想,醒来时床单往往被冷汗和莫名的粘液浸湿。他对现实中的女性失去了兴趣,甚至感到厌恶,但对梦中那个邪灵,却产生了一种畸形的依恋和渴望。
他开始出现幻听,不仅是哭声,还有那种滑腻的、仿佛在水下低语的声音。他变得易怒、暴躁,有几次在酒吧,因为一点小事就差点与人发生暴力冲突,内心涌起的破坏欲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他不敢照镜子,因为偶尔一瞥,会觉得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嘴角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诡异的媚笑。
他尝试过寻求帮助。他去看了心理医生,但隐瞒了超自然的部分,只说是雨林创伤后遗症,治疗效果甚微。他甚至偷偷去找过一位据说很有名的马来巫师(bomoh)。那位老巫师在见到他时,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说他身上附着极其邪恶强大的“hantu air”(水鬼),怨气极深,已经与他部分融合,寻常法术根本无法驱除,反而可能激怒它,招致更大的灾祸。老巫师甚至不肯收他的钱,就把他请了出去。
林夕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他辞掉了工作,把自己封闭在公寓里,拉上所有的窗帘,生活日夜颠倒。酒精和安眠药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但即使是在药物造成的昏睡中,那个水魈的纠缠也从未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一天深夜,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林夕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水变冷。他昏昏沉沉地爬出来,站在盥洗盆前,准备刷牙。镜子上蒙着一层水汽。他无意中用手抹开一片水雾,看向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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