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哭够了就该吃饭了(1/2)

当第一缕带着怯意的脚步声踏入驿站的微光范围时,林宇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那声音从一个,变成两个,再到十几个。

它们并不杂乱,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默契,仿佛一群迷途的羔羊,循着微弱的哭声和火光,找到了传说中的牧人。

天光大亮时,驿站里已经挤满了小小的身影。

足有二十多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小的还需人搀扶,他们浑身脏污,脚踝上还沾着昨夜泥泞干涸后结成的硬壳,破烂的衣角在晨风中轻轻颤抖。

他们的眼神却惊人地一致——空洞,麻木,却又死死地盯着正中那只不起眼的陶罐,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答案。

有人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一个瘦弱男孩的呼吸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声。

他们是哭声的果实,是这片绝望土地上自发聚集而来的、被命运遗弃的后代。

谢云归下意识地想掏出炭笔,记录下这群孩子身上诡异的“情绪共振”,却被林宇抬手按住。

“别急。”林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坐起身,目光越过那些茫然的孩子,望向角落里同样一夜未眠的陈九娘,“九娘,还有米吗?煮些粥吧,先让他们吃饱。”

唱歌画画,安抚心灵,那都是吃饱之后的事。

对一个饿了太久的人来说,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也比不上一碗热粥的香气。

陈九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她点点头,佝偻着身子走向那口破了沿的铁锅。

米不多,她便将昨日采来舍不得吃的野菜细细切碎,一同投了进去。

刀刃落在木砧上的“笃、笃”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锅底与柴火接触时发出“噼啪”的轻响,水汽渐渐升腾,凝成细小的水珠挂在斑驳的墙面上,缓缓滑落。

很快,一种混杂着米香与野菜清香的气味,开始在死寂的驿站里弥漫开来。

这香气仿佛拥有生命,它穿过破旧的门窗,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驿站外,那些原本只是远远观望、徘徊不定的旧遗民们,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有人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味;一个老妇人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灶台上那口冒着白气的锅,听见孩子喊“娘,我饿”时的哭腔。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孩童的细碎,而是成年人沉重而犹豫的步伐,鞋底碾过碎石,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大地在低语。

林宇心中一动,原来光的作用,不只是照亮黑暗,驱散恐惧。

它更像一根引线,能瞬间点燃人们腹中沉睡已久的、名为“饥饿”的记忆。

谢云归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影,眉头紧锁。

他绕开人群,在一方还算干净的木板上飞快地写画起来,试图用他最新的“情绪波动频率替代传统命纹预测模型”来分析这群孩子的未来走向。

炭笔划过木板的“沙沙”声尖锐而冰冷,像某种机械的低鸣。

一个年幼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些天书般的符号。

突然,那孩子伸出沾满米汤的小手,一把抹在了谢云归的脸上。

温热、黏腻的触感从脸颊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谷物甜香。

谢云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顽劣的孩童,但这个孩子的动作里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动物般的直觉,像一只幼兽用鼻子蹭你,试探你是否温暖。

柳无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竟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们听不懂你的话,也看不懂你的字,但他们闻得到。”

“闻得到?”

“你袖口沾的炭灰味。”柳无咎指了指,“那是推演和计算的味道,是置身事外的味道。他们不需要被分析,只需要被接纳。”

谢云归恍然大悟。

他抹去脸上的粥,看着木板上复杂的公式,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冰冷而无力,指尖残留的米汤却还带着体温。

他收起炭笔,蹲下身,学着孩子的样子,用手指蘸了些碗底的米汤,在桌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来,画一个……你今天的心情。”他轻声说。

孩子们依然不说话,但一个接一个,他们伸出小小的手指,蘸着温热的米汤,在桌上、在地上、在任何可以涂抹的地方,画下属于自己的线条。

那些线条杂乱无章,有的像哭脸,有的像乱麻,但当它们汇聚在一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竟从那些湿漉漉的痕迹中升腾起来。

指尖划过粗糙的桌面,留下微黏的触感;有人画着画着,忍不住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发出满足的轻哼。

驿站里仿佛多了一团无形的篝火,那股盘踞多年、从屋顶缝隙渗入的阴冷寒气,竟奇迹般地被驱散了。

空气变得柔软,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