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漩涡之底（1/2）

“黑色漩涡？恐鳌发狂？”章横的声音都变了调，“王镇守，消息确凿？”

王镇守连连点头，取出一枚微微震动的传讯玉符：“这是周客卿一刻钟前拼死传来的最后一道讯息，之后便再无动静，连定位符光都消失了……怕是凶多吉少……”

章横接过玉符，神识一扫，脸色瞬间铁青。他将玉符递给金不换和我。

玉符中的信息很简短，充满了仓促和惊骇：“……诱饵成功，三鳌分散……东侧鳌突然狂躁，攻击同类……海中现黑涡，深不见底，气息污秽……狂鳌冲入……我等欲探，涡生吸力，黑气喷涌……速退……速报岛主！”

最后几个字，墨迹甚至有些潦草和断续，显见当时情况之危急。

“黑涡……吸力……黑气喷涌……”金不换脸色发白，看向我，“安客卿，这……这和矿坑下的……”

我缓缓点头：“很像。甚至可能……是同源之物。”黑潮裂隙，并不只存在于陆地或岛屿之下，更可能潜伏在深海之中。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岛主！”章横当机立断，“金兄，你伤势较重，且需看顾此处残局，安抚矿工，暂时封闭矿区。我立刻带安客卿等人返回主岛面见岛主！王镇守，岛上阵法全开，加强巡逻，一有异动，立刻示警撤离！”

安排妥当，我们甚至来不及休整，便登上那艘梭型飞舟，朝着碧波岛主岛方向全速返回。

飞舟之上，气氛压抑。

云逸、陆乘风、秦岚三人抓紧时间调息疗伤，同时警惕地注视着海面。章横则一边驾驭飞舟，一边用传讯符与岛主府紧急联络，汇报黑鳞岛的最新情况和周、李两位客卿的失联。

我盘坐在角落，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沉入丹田，全力消化着刚刚吞噬的那一部分精纯污秽本源，并尝试梳理与沉船湾海神碑、黑鳞矿坑封印之间新建立起的、更加清晰的“联系”。

随着污秽本源被混沌珠缓慢转化、吸收，我能感觉到，混沌珠内部空间似乎又拓展了一丝，演化之力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对“水”与“火”两种相对立又相生的法则，有了更细微的感知。而我对黑鳞矿坑那阴阳封印的理解也更深了，仿佛亲眼目睹了上古大能如何巧妙地借用天地之力，布下这磨灭污秽的阵法。

更让我在意的是，通过黑鳞矿坑的封印节点，我对海神碑“网络”的感知，似乎隐约捕捉到了第三个“呼应点”。这个点的位置更加遥远、更加深邃，位于星罗群岛西南方向的深海之中，给我的感觉……混乱而狂暴，如同海底酝酿的风暴。难道那里也有一个封印节点，而且状况更加糟糕？甚至……可能就是周客卿他们遭遇的“黑涡”所在？

“安客卿，”章横结束了通讯，面色凝重地走到我身边，“岛主已知悉一切。他命令我们全速返回，同时……”他顿了顿，“他希望你能运用与海神碑的联系，尝试感知一下西南深海方向，是否……存在异常的空间或能量波动。岛主怀疑，那突然出现的黑涡，可能并非孤立事件。”

蓝忘机的反应果然敏锐。他也立刻联想到了更深层的联系。

“我试试。”我没有推辞。这本身也是我想做的。

我再次将心神沉入混沌珠，循着与海神碑的深层联系，将感知朝着西南方向无限延伸。

冰冷、黑暗、庞大无匹的水压……混乱的洋流……沉睡的海沟……以及，在那感知的极限边缘，一团如同深渊之眼般的、剧烈扰动着空间与水流的……黑暗！

那感觉，比沉船湾和黑鳞矿坑的“呼应点”要“活跃”得多，也“暴躁”得多！它不像一个稳定的封印节点，更像是一个……正在被强行撕裂、或者已经破损的“伤口”！污秽、混乱、吸力、还有一丝……与恐鳌相关的、暴虐的气息，隐隐从那个方向传来！

“有！”我猛地睁开眼睛，额角渗出冷汗，“西南深海，约一千五百里外，存在一个极其不稳定、散发着强烈污秽与空间扰动的‘点’！感觉……像是一个破损的裂隙，正在向外喷涌和吸引着什么！而且……似乎有恐鳌残留的气息！”

章横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五百里……已超出我碧波岛常规巡逻范围，靠近‘混乱海沟’的边缘了……难道那里的上古封印也出了问题，甚至……形成了通往某个污秽之地的稳定通道？”

他的推测与我不谋而合。黑潮裂隙，如果长期得不到修复，在特殊地质或能量环境下，确实可能演化成更麻烦的东西。

“岛主怎么说？”我问。

“岛主命令，飞舟直接前往岛主府后山‘观潮崖’。他要亲自与你商议。”章横道。

半个时辰后，飞舟降落在碧波岛主岛后方一处僻静的悬崖平台上。这里便是观潮崖，崖下海浪拍击礁石，轰鸣不绝。

蓝忘机已经站在崖边等候，海风吹动他的蓝色儒衫，他望着西南方向的海面，背影显得有几分凝重。除了他，还有两人在场。一位是之前见过的大管家蓝墨，另一位则是个身穿灰袍、头发花白、手持一根黑色木杖、气息有些阴郁的老者，修为同样是金丹中期。

“岛主，安客卿他们到了。”章横上前禀报。

蓝忘机转过身，目光首先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当看到我虽然脸色微白但气息沉稳，眼中还隐约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深邃时，他微微颔首：“安小友辛苦了，黑鳞岛之事，章横已详细禀报。多亏小友力挽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岛主过誉，分内之事。”我拱手道。

“分内之事？”旁边那灰袍老者忽然阴恻恻地开口，声音沙哑，“以一筑基之身，能镇压上古封印，惊退金丹恐鳌，还能吞噬污秽本源……安小友这‘分内之事’，可真是惊世骇俗啊。老夫活了三百余年，倒是闻所未闻。”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这老者话中带刺，明显是质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蓝忘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并未呵斥，只是淡淡道：“墨老，安小友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如今大敌当前，当同舟共济才是。”

被称为“墨老”的老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但那双三角眼依旧在我身上扫视，如同毒蛇。

蓝忘机不再理会他，对我道：“安小友，你方才感知到的西南深海异常，可能与周、李二位客卿遭遇的黑涡，以及恐鳌的异常有关。此事，恐怕比黑鳞矿坑的泄露更加严重。”

“岛主有何打算？”我直接问道。

蓝忘机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碧波岛立足于此数百年，对这星罗群岛的海域也算了解。西南方向一千五百里处，有一片被称为‘暗流渊’的海域，那里海沟纵横，暗流汹涌，空间也时常有不稳定的波动，寻常修士和海兽都不愿靠近。古籍中零星记载，那里似乎也是一处上古遗迹或封印之地。”

他看向我：“安小友既能感知到那里的异常，又能克制污秽，更是如今唯一与海神碑建立深层联系之人。我想……请小友走一趟‘暗流渊’，探查那黑涡虚实，若有可能，尝试弄清其成因，最好能将其遏制或封闭。”

果然。刚解决完黑鳞岛的麻烦，更危险的任务就来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蓝忘机继续道：“此行危险，我自不会让小友孤身犯险。墨老精通阵法与空间之术，对此地古籍也颇有研究，可与你同往，作为向导和助手。章横伤势未愈，便留守岛上，统筹防御，应对可能从其他方向出现的恐鳌或其他异动。”

他顿了一下，语气加重：“此外，无论探查结果如何，只要小友平安返回，我承诺的后续航路海图与远航法舟，必定兑现。并且，我可额外开启岛内秘库，允小友挑选三件宝物，以酬此功。”

条件开得很足。向导（监视）、报酬、以及最重要的归乡希望。

但我关心的不止这些。

“岛主，那黑涡若真是连接污秽之地的通道，或是一个巨大封印的破损点，以我目前之力，恐怕难以独立封闭。”我提出关键问题，“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暗流渊’的古籍记载，关于可能存在的其他封印节点位置，还有……如果情况危急，碧波岛能提供何种支援？”

蓝忘机似乎早有准备：“墨老会带上所有相关古籍的拓印副本。至于支援……”他取出一枚深蓝色的海螺，“此乃‘唤潮螺’，可于万里之内传递一次紧急讯息，并短暂引动一次大规模潮汐之力，或可助你脱困或扰乱黑涡。另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我会在碧波岛与暗流渊之间的‘碎星礁’设下一处接应点，若有变故，可往那里撤离。”

考虑得还算周全。至少表面上，给了退路。

“我还有一个请求，”我看着蓝忘机，“此次探查，我需要我的几位同伴同行。”我指向云逸、陆乘风、秦岚，“他们与我配合默契，且实力可信。”

蓝忘机看了一眼云逸三人，略微沉吟，点头道：“可。但墨老是此行主导，关于探查路线、行动决策，需以墨老意见为主。安小友，你看如何？”

以那墨老为主导？这老头对我明显怀有敌意和觊觎，让他主导，岂不是将安危交到他人手中？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可以。但若遇危急情况，关乎生死，我希望有自主决断之权。”

墨老冷哼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蓝忘机眼神制止。

“可以。”蓝忘机最终拍板，“事不宜迟，恐鳌异动与黑涡出现，恐有更大变故。一个时辰后，你等便乘坐‘墨蛟梭’出发。墨蛟梭是墨老亲自炼制的潜行法器，可抵御深海压力，隐匿行迹，最适合此次任务。”

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很紧。

我们回到客卿居，快速整理。我将黑鳞矿坑封印的要点图谱刻录了一份留给章横，又用混沌珠的力量，帮助云逸三人尽快恢复状态，并将一部分得自海神碑的、关于水之净化和防护的粗浅感悟分享给他们。

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码头。那里停泊着一艘长约十丈、通体漆黑、形似梭子、表面覆盖着细密鳞片状纹路的奇异飞舟，正是“墨蛟梭”。墨老已经站在船头，面无表情。

登上墨蛟梭，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分成数个舱室，装饰古朴，刻满了各种隐匿和防御阵纹。墨老一言不发，直接进入操控舱。墨蛟梭缓缓下沉，潜入水中，然后如同一条真正的蛟龙，悄无声息地朝着西南深海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却几乎没有引起水流波动。

深海航行，枯燥而压抑。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只有偶尔游过的、散发着微光的深海生物，才能带来一丝光亮。墨蛟梭的照明阵法只开启最低限度，以防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墨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操控舱，只有偶尔出来，用他那阴鸷的目光扫视我们一眼，尤其是多看我几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回去。

我们几人聚在一个客舱内，布下隔音结界。

“那墨老不对劲，”秦岚低声道，“他看安长老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蓝忘机派他来，说是助手向导，恐怕监视和控制的意思更多，”云逸分析道，“此人气息阴郁，修炼的功法恐怕也偏于阴毒，需小心提防。”

陆乘风握紧了剑柄：“若他敢有异动……”

“暂时不会，”我摇头，“在探查清楚黑涡之前，蓝忘机还需要我的能力，墨老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但一旦我们有所发现，或者遇到危险……就难说了。”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墨蛟梭在深海中航行了将近一天。根据舟内法阵显示，我们已经深入“暗流渊”海域。

周围的海水温度明显降低，洋流变得混乱无序，墨蛟梭的船身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撞上了无形的暗流或空间褶皱。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和干扰，就连我的混沌感知，也变得模糊了许多。

“快到地方了。”墨老沙哑的声音从传讯法阵中传来，“前方三百里，能量紊乱指数急剧升高，空间波动异常。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护身灵光暗自流转。

又前行了约百里，即使隔着墨蛟梭的舱壁和阵法，也能感觉到外界传来的、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波动。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夹杂着水流被疯狂撕扯的尖啸。

舷窗外，原本黑暗的海水中，开始出现一缕缕游动的、不祥的灰黑色丝线。海水也变得浑浊，带着淡淡的腥臭。

“看前面！”秦岚忽然指着前方。

透过观察法阵强化后的视野，可以看到，在远处无尽的黑暗深海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那漩涡直径恐怕超过千丈，中心深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漩涡的边缘，海水被剧烈搅动，形成狂暴的乱流。更可怕的是，漩涡本身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的暗灰色，其中夹杂着缕缕刺目的漆黑！漩涡中心，隐隐有沉闷的、仿佛巨兽心跳般的搏动声传来，伴随着阵阵强烈的空间扭曲感和污秽气息！

正是我在感知中捕捉到的那个“点”！但亲眼所见，远比感知更加震撼和恐怖！

而在那巨大漩涡的周围，海水中，还漂浮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破碎的船体残骸（样式古老）、巨大的、被啃噬过的海兽骨骼、甚至……一些残缺的、穿着银色（银涛门？）或杂乱（血斧盗团？）服饰的人类修士尸体！他们尸体上大多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正在被漩涡缓慢吸扯过去。

“那是……银涛门的飞鱼舟碎片！”云逸指着漩涡边缘一块雕刻着银色鱼纹的船板。

“还有血斧的标志！”陆乘风也看到了一面半埋在淤泥里的、绘有狰狞斧头的旗帜。

周客卿和李客卿的遭遇，恐怕只是这恐怖漩涡吞噬的冰山一角！银涛门和血斧的人，难道也探查过这里，并且……遭遇了不测？

“好强烈的污秽本源……还有空间裂隙的波动……”墨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这漩涡……不简单！它似乎在主动吸收周围的一切能量和物质，包括……生灵的灵魂与血肉！”

他操控着墨蛟梭，在距离漩涡约五里的地方缓缓停下，悬停在一条相对平稳的深海水脉中。

“不能再靠近了，漩涡的吸力和空间撕扯力太强，墨蛟梭也扛不住。”墨老走出操控舱，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的巨大漩涡，“安小友，现在要看你的了。用你与海神碑的联系，仔细感知这漩涡的核心，看看它到底连接着什么地方，封印破损到了何种程度，有没有……‘进去’的可能？”

进去？这老疯子想进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