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沉渊宫殿（1/2）

冰冷的、蕴含着强烈污秽气息与空间乱流的深海之水，如同无数只充满恶意的触手，瞬间灌满支离破碎的墨蛟梭残骸，挤压着、撕扯着残存舱室内的一切。

我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将所剩无几的圣源尽数注入混沌珠，并凭着最后一丝意念，死死抓住离我最近的秦岚的手臂。陆乘风和云逸的身影，则被狂暴的水流冲散，消失在一片混沌的幽暗之中。

“咕噜噜……”

肺腑被挤压，冰寒刺骨，污秽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试图侵蚀已然枯竭的识海。混沌珠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灰光，勉力撑开一个仅能容纳我和秦岚两人的、直径不足三尺的脆弱气泡，隔绝着绝大部分的海水和侵蚀。但气泡光幕剧烈颤抖，边缘不断被黑气消融，显然无法持久。

模糊中，感觉不到上下左右，只有永无止境的下坠和翻滚。破碎的金属碎片和墨蛟梭的残骸擦着气泡掠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下坠的速度似乎在减缓。周围海水的压力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连混沌珠撑起的气泡都被挤压得咯吱作响，向内凹陷。但与此相对，那股无处不在的污秽气息和狂暴的空间乱流，却诡异地减弱了许多，仿佛进入了某种相对“平静”但更加“深沉”的区域。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沙砾滚动的细微声响，下坠终于停止了。

气泡光幕闪烁了几下，没有破碎，但也黯淡到了极致。我强忍着识海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片极致的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光线在这里似乎被完全吸收或扭曲了。只能凭借混沌珠微弱的光芒，勉强看清周围数尺的景象。

脚下是冰冷、坚硬、覆盖着一层细腻黑色砂砾的……地面？四周依旧是幽深的海水，但水流近乎静止，只有极其缓慢的、如同呼吸般的暗涌。抬头望去，上方是望不到顶的、浓稠如墨的黑暗，仿佛我们坠入了深海的最底层，一个连光芒都无法抵达的绝对深渊。

秦岚靠在我身边，脸色惨白，昏迷不醒，但气息尚存，显然也是受了不轻的震荡和内伤。我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糟糕透顶：圣源几乎枯竭，混沌元丹的雏形都黯淡无光；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强行催动混沌珠对抗漩涡冲击，识海更是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每一次思考都带来剧痛；身体也多处骨折、撕裂，若非圣体根基强横，恐怕早已崩溃。

更麻烦的是，我们与云逸、陆乘风失散了。在这绝对黑暗、神识被压制的深海之渊，想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并弄清楚这是哪里，有没有出路。

我尝试运转《混沌圣典》的功法，汲取周围灵气。然而，此地的“灵气”极其稀薄，且充满了惰性，还混杂着丝丝缕缕难以驱散的阴寒与污秽气息，吸收效率极低，甚至会加重身体负担。常规的灵石，在这种环境下，灵气逸散速度也会加快。

“咳……”胸腹间一阵翻腾，又是一口带着黑丝的淤血咳出。我知道，这是脏腑被污秽气息侵蚀的迹象，必须尽快净化。

我看向悬浮在身前的混沌珠。它此刻光华内敛，但依旧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尝试着用意念沟通，请求它反哺一丝力量。

混沌珠微微震颤，似乎有些不情愿。它刚刚为了对抗漩涡冲击和保护我们，也消耗巨大，正处于“虚弱”状态。但最终，还是有一缕极其精纯、温暖、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混沌本源之气，缓缓流淌而出，注入我干涸的圣源。

如同久旱逢甘霖，这缕本源之气迅速滋养着受损的圣源和经脉，同时开始温和地驱逐、净化体内残留的污秽。虽然量少，却效果显着。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识海的刺痛也缓解了一丝。

我小心地引导着这缕力量，优先稳住伤势，并分出一丝渡入秦岚体内，护住她的心脉，驱散寒气。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秦岚幽幽转醒。

“安……安长老……”她声音虚弱，带着迷茫和惊恐，“这是……哪里？云师兄他们……”

“我们还活着，但和云师兄他们失散了，”我简短地解释，“此地应该是深海极深处，一个特殊的区域。先恢复一点力气，再作打算。”

秦岚点点头，挣扎着坐起，自行调息。她是水灵根，在这种纯粹的水环境下，恢复速度比我稍快一些，但也仅限于压制伤势。

待两人都勉强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我撤去了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的混沌珠气泡。彻底暴露在深海环境中，恐怖的水压瞬间降临，但奇怪的是，这压力虽然巨大，却并未将我们瞬间压垮，仿佛这海底的地面本身，就有着某种抵消或分散水压的特性。

我们站起身，混沌珠悬浮在我头顶三尺，散发出仅能照亮方圆十丈范围的柔和灰光，如同黑暗深渊中一盏微弱的孤灯。

脚下是平坦的黑色砂砾地，一直延伸到光芒尽头。空气（如果这深海之底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古老的、沉寂的、混合着水之精粹与淡淡铁锈、岩石气息的味道，之前在上方感知到的污秽气息，在这里反而变得极其稀薄，仿佛被过滤了一般。

我尝试将神识向外延伸，依旧受到极大的压制，但比在漩涡附近时要好一些，能勉强探出百丈左右。神识反馈回来的景象，让我心头一震。

我们并非处于一个简单的海沟或盆地。百丈范围内，地面异常平整，有着明显的人工修整痕迹，巨大的、切割整齐的黑色石板铺就了地面。石板之间的缝隙里，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蓝色或惨绿色微光的、形态奇特的苔藓或珊瑚状生物，它们是这绝对黑暗中除了我们之外，唯一的光源。

我们似乎是……站在某个巨大建筑的“广场”或“平台”之上？

我和秦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往那边走看看。”我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神识感应到的石板更加规整，似乎延伸向某个“结构”。

我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脚步落在坚硬的黑色石板上，发出空旷而轻微的回响，在这死寂的深海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混沌珠光芒照亮的边缘，出现了一排巨大的、倾斜的柱状阴影。

靠近一看，那是数根直径超过三丈、高逾百丈的黑色石柱！石柱表面雕刻着复杂而古老的纹路，有波浪，有漩涡，有各种形态奇异的深海生物图案，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但大多石柱已经断裂、倒塌，横亘在废墟之中，只有少数几根依旧顽强地矗立着，支撑着头顶那片无尽的黑暗。

越过倒塌的石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宫殿的废墟！

虽然大部分建筑都已坍塌，化为巨大的碎石块堆积，但从残留的基座、部分依旧屹立的断壁、以及那恢宏的规模和严谨的布局来看，这里曾经绝对是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深海宫殿！

宫殿的建筑风格与我们熟悉的东域或碧波岛都截然不同，更加粗犷、古朴，带着一种属于海洋的原始力量和神秘美感。建筑的主体材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黑色石材，掺杂着某种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矿物，即使在无尽的岁月侵蚀和深海重压下，依然没有完全风化。

我们踏入了宫殿的“前庭”。这里更加开阔，中央似乎曾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或水池，如今只剩一个干涸的、布满裂缝的圆形凹坑。凹坑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似乎是玉石或珊瑚雕琢的装饰物。

而在前庭的尽头，那座相对保存最完好的主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主殿的大门早已坍塌，只剩下一个幽深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门洞。门洞两侧，各矗立着一尊高达二十余丈的巨型雕像！

那是两尊人身鱼尾的雕像，面容模糊，但身姿威严，手中似乎曾持有三叉戟之类的长柄武器（如今只剩下断裂的底座）。它们身上覆盖着雕刻精美的鳞甲，尾部盘绕在基座上，给人一种古老而神圣的压迫感。

“这是……上古海族的雕像？”秦岚低呼，“难道这里，是上古某个海族王国的遗址？”

极有可能！海神碑的残念中，曾提到海族以圣物封印黑潮。他们必然拥有辉煌的文明。这座沉入深海的宫殿，或许就是那个文明遗留下来的痕迹。

“进去看看。”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如果这里真是上古海族遗迹，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关于黑潮的记载、关于离开这片海域的线索，甚至……关于如何修复或压制那恐怖漩涡的方法。

我们走进主殿。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穹顶极高，隐没在黑暗之中。殿内同样是一片狼藉，巨大的石柱倒塌，华丽的壁画剥落，精美的装饰破碎一地。岁月和深海的威力，将曾经的辉煌化为冰冷的废墟。

但大殿的最深处，那座高大的、由整块黑色晶石雕琢而成的王座，却奇迹般地保存得相对完整。王座上空无一人，但王座背后，那面巨大的墙壁，却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

墙壁上，并非壁画或浮雕，而是一幅……由无数细碎的、散发着微光的晶石和水晶镶嵌而成的、巨大无比的“星图”！

不，或许不能完全称之为星图。因为它描绘的，似乎不仅仅是星辰，还有复杂的洋流轨迹、海洋生物的迁徙路线、以及……一些用特殊符号标注的“点”。其中几个“点”的光芒格外黯淡，甚至完全熄灭，位置与我们之前感知到的沉船湾、黑鳞岛、以及那黑色漩涡（暗流渊）的大致方向……隐隐对应！

而那些还在微微闪烁的“点”，则分布在更加遥远、更加深邃的海域。

这面墙，难道是一幅……上古海族的“海域封印节点分布图”？！

我心脏猛地一跳。如果猜测属实，这幅图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就在我和秦岚被这幅巨大的星图深深震撼，试图靠近仔细观察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砂砾摩擦的声响，从大殿侧后方的一片阴影中传来。

在这死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深海废墟中，任何声响都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立刻戒备，混沌珠的光芒转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片由倒塌石柱和碎石构成的阴影里，缓缓地……“流淌”出了一团东西。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大滩粘稠的、半透明的胶质物，内部混杂着细碎的砂石、破碎的骨骼（有鱼骨，也有类似人形的骨骼）、以及一些黯淡的金属碎片。它缓缓蠕动着，身体表面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散发着一种微弱但清晰的……生命波动？以及，一股淡淡的、与这深海环境格格不入的……污秽气息！

“是……那漩涡里的东西？！”秦岚失声道，“它追下来了？！”

不对。这东西的形态和气息，与我在漩涡内部感知到的那些狂暴的污秽生物不太一样。它更“温和”，更“迟钝”，仿佛……是某种被轻度污染、或者长期生存在污秽环境边缘、发生了适应性变异的……原生生物？

它似乎也被混沌珠的光芒惊动，停下了“流淌”，那滩胶质物的表面，缓缓“浮现”出两只空洞的、由细小气泡构成的“眼睛”，呆呆地“望”向我们。

没有立刻攻击，只有一种原始的、懵懂的“好奇”？

我尝试着，缓缓释放出一丝温和的、不带有攻击性的混沌气息（模仿周围那精纯水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