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思想的雷霆,在城下炸响(1/2)

辩论之日,天光大亮。

洛阳城外,十里平川,此刻却成了天下瞩目的焦点。黑压压的黄巢大军阵列在前,如沉默的铁铸森林,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洛阳城头人影绰绰,无数守军和百姓扒着城垛,紧张地向外眺望。

两军阵前,是一片广阔的空地。空地中央,一座新筑的高台拔地而起。

台下,是数十万闻讯而来的洛阳百姓。他们扶老携幼,挤作一团,脸上交织着恐惧、麻木与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这场决定他们,乃至天下人命运的文斗,将在这里上演。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自洛阳城内响起,城门缓缓打开。一队甲胄鲜明的卫士开路,七辆华贵的马车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博陵崔氏的家主,当朝宰相崔沆。他与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的六位家主,今日齐至。

七人皆身着锦绣朝服,头戴高冠,足蹬玉履。他们走上高台,神态倨傲,气度俨然,仿佛不是来辩论,而是来接受朝拜。他们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传承千年的优越感,那是镌刻在骨子里的高贵。

台下百姓一阵骚动,许多人甚至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直视那份威严。

片刻后,黄巢军阵中,也响起了一阵号角。

没有卫队,没有马车,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的身影,独自从军阵中走出。

是赵璋。

他一步一步,独自走上高台。与对面七人的珠光宝气、前呼后拥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他就像一株混入牡丹园中的野草,显得如此单薄、寒酸,甚至有些可笑。

高台上,荥阳郑氏的家主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窃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战场。

赵璋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但他想起了黄巢昨夜的话,想起了那本册子里的内容,深吸了一口气,在七人对面站定,挺直了脊梁。

崔沆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对着台下朗声道:“黄巢何在?莫非是做了缩头乌龟,不敢来见我等吗?”

赵璋拱了拱手,声音清朗:“我家大帅日理万机,杀鸡焉用牛刀。今日辩论,由学生赵璋,领教七位高见。”

“你?”范阳卢氏的族长,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终于正眼打量了他一下,随即抚须大笑,“一个黄口小儿,无名小吏,也配与我等谈论天下大道?也罢,便让你这无知竖子,死个明白!”

他上前一步,声若洪钟,充满了道德的威压:“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天地之纲常,社稷之伦理!尔等无故兴兵,犯上作乱,致使生灵涂炭,是为不忠!尔等不思君恩,反噬其主,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举,天理不容,神人共愤!你,有何话说?”

这一番话说得是引经据典,掷地有声,台下不少读过书的士子纷纷点头,觉得理应如此。

赵璋却笑了。

他没有直接反驳,只是不紧不慢地反问:“老先生说得好。但学生也想请教,百姓为君王耕种纳税,君王是否也该保百姓一方温饱,一方安定?这是否也是一种君臣之契?”

卢氏族长一愣:“这……”

“若有契,今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卖儿卖女,易子而食。请问,是君王先违背了契约,还是万民先行了犯上?”

这一问,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湖心,台下原本麻木的百姓中,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泣和议论。是啊,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

“放肆!”太原王氏的家主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尔等泥腿草民,也配与天子谈‘契约’二字?天子受命于天,龙凤之姿,血脉高贵,天生便是治人者!而尔等,生而贫贱,命如草芥,便是那治于人者!此乃天道,是乾坤之定数,岂容尔等置喙!”

这句赤裸裸的“血统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台下数十万百姓的脸上。

刹那间,所有的议论都停止了。死寂,一种屈辱到极致的死寂。无数双眼睛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原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眼中,他们连人都算不上,只是天生被统治的牲口!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片压抑的怒火即将爆发之际,赵璋突然放声大笑。他的笑声穿云裂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响彻了整个洛阳城外。

他笑得前俯后仰,直到王氏家主气得脸色发紫,才止住笑声,伸手一指对方,高声质问:“我只问一句,你们所谓的‘高贵血脉’,可比得上我华夏的至圣先师,孔子?”

七位家主一滞,谁敢说自己比孔子更高贵?

赵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孔子先祖乃殷商王室血脉,于周朝而言,亦是前朝遗脉!他为何不思光复大商,反而要周游列国,汲汲于辅佐周天子?可见,圣人所推崇的,从来不是什么狗屁血统,而是德行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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