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撕下的面具与最后的疯狂(1/2)

辩论的狂潮,余波未散。

洛阳城内,那句“人人皆可为国之基石”仿佛拥有了生命,在每一个坊市,每一条陋巷里生根发芽。白日里,百姓们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希望,更是觉醒。他们不再畏惧那些高高在上的甲士,行走在街上,脊梁都仿佛挺直了几分。

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催生出了一首粗鄙却极具力量的童谣。

“崔家高,王家傲,不如闯王一根草!”

“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起初,只是几个胆大的孩童在街角传唱,但很快,这歌谣便如燎原的野火,烧遍了整座古都。大人们听了,先是惊惧地捂住孩子的嘴,可转过头,却又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嘴角悄然勾起。

这童谣,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府之内,名贵的瓷器被狠狠掼在地上,化作一地碎片,发出刺耳的悲鸣。

“竖子!竖子欺我太甚!”

崔沆双目赤红,再无半分世家领袖的风度。他那张原本保养得宜、总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神情的面孔,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青筋在额角和脖颈上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他输了,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战场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泥腿子,用最粗鄙的道理,驳斥得体无完肤。他穷尽一生维护的秩序、尊严与荣光,被那一句“让人吃饱饭”打得稀碎。

窗外,那稚嫩而清晰的童谣声,如同尖锐的毒针,一下又一下地扎在他的心上。

“崔家高,王家傲,不如闯王一根草……”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崔沆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书案。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最后一点伪善的温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怨毒。

文斗?不,那只是一个笑话。当道理讲不过的时候,屠刀,才是世家最后的道理。

“来人!”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破瓦在摩擦,“传我将令!全城戒严!城内混入黄巢奸细,煽动民变,意图里应外合!命魏博牙兵,协同城卫军,全城搜捕!凡私藏逆贼文书、传唱反动童谣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洛阳的夜,来得又急又快。

白日的欢呼与希望,被沉重的铁靴声无情踏碎。一队队面目狰狞的魏博牙兵,如同一群出笼的饿狼,撞开了坊市的木栅,冲进了百姓的家门。

“开门!奉崔相公之命,搜查奸细!”

“砰!”

城南,一户工匠的家门被一脚踹开。户主老刘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被这阵仗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在地上。

“军爷,军爷饶命!小人一家,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啊!”

为首的牙兵队长,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一脚踢翻老刘,浑浊的眼睛在简陋的屋子里四处扫视,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身上。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正是白天在巷口唱童谣的其中一个。

“刚才,我好像听到这里有小崽子在唱不该唱的东西。”刀疤脸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老刘瞬间明白了什么,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抱住刀疤脸的大腿:“军爷!军爷!孩子不懂事,他就是瞎唱着好玩,求军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滚开!”

刀疤脸一脚将老刘踹出几米远,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走到那孩子面前,弯下腰,露出一口黄牙:“小东西,再唱一遍给爷听听?‘崔家高,王家傲’,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孩子被吓得面无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唱?”刀疤脸的笑容愈发残忍,“那我就帮你爹松松筋骨!”

他说着,转身便向老刘走去,手中的刀柄狠狠地朝着老刘的腿砸下!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啊——!”老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爹!”孩童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住手!别打我爹!我唱!我唱!”

刀疤脸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回头看着他。

孩童带着哭腔,颤抖着唱道:“崔……崔家高,王家傲……不……不如闯王一根草……”

“哈哈哈哈!”刀疤脸放声大笑,“好!好一个‘不如闯王一根草’!人赃并获!”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杀机毕露:“来人,把这小奸细给我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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