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果之择(1/2)
回到暂居的小院,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森严的窥探与冰冷的训练场景暂时隔绝。然而,庭院中那个孩子空洞的眼神,那机械重复的稚嫩音节,那被红痕点缀却毫无波澜的小小身影,却如同鬼魅,牢牢烙印在游佳萤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在窗前坐下,面前摊开着一本用来装点门面的、讲述药理杂学的线装书,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在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出的、灰蒙蒙的天空上。
内心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
千年来,她如同一叶孤舟,在时间的洪流中随波逐流,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的漩涡与暗礁。她不介入王朝更替,不参与江湖恩怨,甚至对身边人的生老病死也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疏离。并非她天生冷血,而是那扇青铜门后的经历,以及其后无数次试图反抗命运却徒劳无功的尝试,让她深刻理解到“因果”二字的沉重与不可违逆。
每一次干预,无论初衷多么良善,都可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无法预料的涟漪,最终引向未知的、甚至更糟糕的结局。她自身就是被巨大因果之力扭曲的产物,深知其中的可怕。不干涉,是她对自己,也是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保护。
那个孩子——张起灵,他身处张家这个巨大而复杂的因果漩涡中心。他的“圣婴”身份是假的,他的命运从出生起就被家族规划、利用,甚至……牺牲。这潭水太深,太浑,牵扯的因果线密密麻麻,如同一个巨大的、危险的蛛网。贸然触碰,很可能不仅救不了他,反而会将自己这具不死不灭的躯壳,也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理智的声音在她脑中尖锐地鸣响,一遍遍重复着千年来恪守的准则:离开这里,继续漂泊。张家的一切,与你无关。那孩子的命运,自有其轨迹。
可是……
那孩子眼中的孤独,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了她自己的灵魂。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超越了时空的共鸣。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在雪原上失去一切、被迫踏入非人领域的自己。只是,她当时还有哥哥拼死换来的生机,还有“活下去”的明确指令,还有寻找哥哥的执念作为支撑。
而这个孩子,他有什么?
他只有冰冷的训练,虚假的身份,和一群将他视为工具、视为符号的族人。他的世界,从开始就是一座没有出口的囚笼,甚至可能……连“自我”都未曾真正拥有过。
“只做旁观者……”她喃喃自语,试图用这句话来说服自己。
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她不愿回忆的画面。是她刚刚获得这不死身时,因为不忍心,救下了一个本该死于瘟疫的村庄,结果却导致一种更诡异的、依附生命力传播的尸毒在那片区域蔓延,最终死伤更为惨重;是她曾试图点拨一位颇有天赋却误入歧途的年轻修士,希望他迷途知返,却间接促使他走上了一条更为极端、最终自我毁灭的道路……
干预,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混乱。
可是,若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孩子的未来。在家族的期望与谎言中长大,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沉重使命,被磨去所有属于人的情感与需求,最终彻底成为一个合格的、“完美”的“圣婴”容器,或者,在谎言被戳穿时,成为家族内部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深宅大院的某个角落。
哪一种结局,更好?
哪一种选择,造成的“果”更轻?
游佳萤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千年未曾有过的、如此剧烈的内心挣扎,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一边是根深蒂固的、对因果反噬的恐惧;另一边,是一种她以为早已死寂的、名为“不忍”的情感,正在艰难地破冰而出。
她想起哥哥最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保护与希冀。如果哥哥知道,她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却连对一个身处同样绝境的孩子伸出援手都不敢,他会怎么想?
“活下去”……难道就意味着要活得如此冰冷,如此自私吗?
夜色渐深,寒风透过窗棂的缝隙钻入,带来刺骨的凉意。油灯的火苗跳跃不定,将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脚步很轻,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听不见声音。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冰冷,没有一丝属于她个人的印记,就像她千年来的每一个临时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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