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识海客（1/2）

光绪三十二年，春。

关外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直到四月，山谷间的积雪才彻底消融，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土地和挣扎着探出头的、嫩绿的草芽。

空气中依旧带着料峭的寒意，但阳光总算有了几分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张家大宅那一片青黑色的、仿佛永远不会改变颜色的屋顶和墙垣上。

游佳萤在张家，已然度过了三个春秋。

这三年，她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更深地嵌入了这个古老家族的肌理。

凭借着无可替代的医药知识和在某些关键古物鉴定上展现出的、近乎神异的直觉，她逐渐获得了部分族老有限度的信任。

她不再仅仅是被“请教”的客卿，偶尔也会被允许参与一些不那么核心的家族事务讨论，或是负责调理一些因执行秘密任务而身受奇诡创伤的张家人的身体。

她依旧住在最初的那个僻静小院，保持着低调与疏离。

但她的存在，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未曾激起滔天巨浪，那扩散的涟漪却已悄然改变了潭底某些细微的格局。

至少，在她的暗中干预下，但是往往是通过调整药方分量、或是“无意”中点出某种训练方式的潜在风险，那个被称为“圣婴”的孩子——张起灵，身上明显的外伤少了些许，训练的内容虽然依旧严苛到令人发指，但至少剔除了几种她判定会过度损耗孩童根基的、近乎自残的法门。【这里解释一下，张起灵是小哥成了族长之后的名字，但是三胖子在书中并没有交代小哥回到张家并在成为族长之前这段时间的具体名字叫什么，所以我就直接还是用小哥成为了族长之后的名字，方便大家理解。】

她恪守着自己的界限，只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和极其有限的调节者。

张家藏书阁的部分外围书籍已对她开放，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看书，整理药材，或是透过窗户，冷漠地观察着这座巨大宅邸中日复一日的运转。

这一日，天气稍暖。她正在院中晾晒一些前几天深入附近山林采来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苦气息。

忽然，宅院深处似乎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的、极其细微的骚动。

并非喧哗，而是一种……人流量增加的迹象，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带着些许怯生生好奇的年轻气息。

她并未在意。

张家本家与外界的支系、乃至训练基地之间，时有人员往来，补充新鲜血液，或是进行某种考核。

然而，下午时分，当她因为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前往靠近家族子弟公共活动区域的一处库房时，却看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场景。

在一处相对开阔的、用于年轻子弟进行基础体能训练的校场边缘，一群年纪在十岁上下、穿着统一藏蓝色练功服的少年少女正聚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什么。他们显然是新来的，脸上还带着初到本家的拘谨与兴奋。

而被他们目光聚焦的，正是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一块青石上、低垂着头、仿佛与周围喧嚣隔绝的张起灵。

他今年该有六岁了，身形比三年前高了些，但依旧单薄。穿着依旧素净，小小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他似乎在等待着下一轮属于他个人的、更加严苛的训练。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胆子颇大、眉眼间带着一股机灵劲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张起灵。

这少年约莫八九岁，面容尚显稚嫩，但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懵懂的好奇与友善。

“喂，你……你就是圣婴吗？”少年在几步外停下，声音不大，带着试探。

张起灵没有任何反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少年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又往前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我叫张海客，从南边分家来的。他们都说你很厉害……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跟我们一起练吗？”

游佳萤的脚步微微一顿，隐在一处廊柱的阴影后，目光落在这个名叫张海客的少年身上。

她能感觉到，这少年的话语中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或许是出于同龄人本能的、想要靠近和交流的愿望。

在这冰冷压抑的张家本家，这种纯粹的友善，显得如此罕见而珍贵。

张起灵依旧沉默。仿佛张海客和他周围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张海客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回应，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但他并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