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佛前痛哭(1/2)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这座失去了灵魂的院落。

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辉,勉强勾勒出房间内桌椅家具沉默而扭曲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悲伤的巨兽骨架。

死寂。

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包括呼吸。

张起灵依旧站在梳妆台前,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紧紧攥着那枚温玉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青白。

那温玉恒定不变的暖意,此刻像是最恶毒的嘲讽,一遍遍提醒着他掌心的空洞与心中的冰冷。

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都比外面低了几度,月光照在他僵硬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毫无生机的冷硬。

解雨臣蜷缩在房间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

他没有再流泪,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在归途和初入房间时流干了。

他只是那样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幼兽,一动不动,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仿佛他的生命也随之凝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在无声地诉说着巨大的悲痛。

而黑瞎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中央,踉跄着,如同一个醉汉,或者说,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跌跌撞撞地挪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那里,摆放着游佳萤常年供奉的佛龛。

佛龛并不大,用料也只是寻常的檀木,但被打理得一尘不染,洁净得仿佛能反射出月光。

龛内,那尊不过尺余高的佛像,依旧保持着千年不变的姿态——慈悲垂目,面容宁静,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看破红尘悲喜的微妙弧度。

佛像前的香炉里,还有她离开前上的最后一炷香留下的香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宁神的檀香气息,与她身上那清冷的梅香隐隐交织。

她供奉了这尊佛多久了?

黑瞎子混沌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几十年?几百年?还是从她千年前醒来,就开始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焚香祷告?他曾经无数次嗤笑过她这种行为,总是用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对她说:“小阿萤,别拜了,跟瞎子我学学,我这人啊,不信鬼神不信命,瞎子我只信我自己。”

他只信自己。

信自己的拳头,信自己的枪,信自己那在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直觉和本事。

他以为这样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以在这操蛋的世道里,为自己和她挣得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可是现在……

他信的自己,在那场浩劫面前,是何等的无力!何等的可笑!

他连靠近她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在血色光芒中微笑,看着她化为点点萤光,看着她……彻底消失。

他救不了她。

他谁也救不了。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黑瞎子直挺挺地跪倒在了佛龛前。

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骨头与木头碰撞的闷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的腰背不再挺直,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不羁的肩膀,此刻彻底垮塌了下去,如同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

他深深地低着头,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剧烈起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胸膛,显示着他内心正经历着何等剧烈的风暴。

他维持着这个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极其艰难的心理挣扎。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粗重得不成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绝望。

张起灵和解雨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佛龛前那个跪倒的、剧烈颤抖的背影。

然后,他们看到,黑瞎子一直紧握着的、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充满了巨大痛苦的凝滞。

那只手,颤抖着,移向了自己的脸,移向了那副早已碎裂丢失、但此刻仿佛仍无形存在的……墨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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