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捂不热的手(1/2)
黑瞎子那撕心裂肺、如同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痛哭与祈求,最终在力竭声中,渐渐低落下去,化为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和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他依旧跪伏在佛龛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仿佛被那巨大的悲痛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只剩下一具被绝望填满的、不断痉挛的皮囊。
那枚温玉被他死死攥在胸口,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成为一块永不愈合的、疼痛的烙印。
佛龛上的佛像,依旧垂目不语。
月光透过窗棂,冰冷地洒在它慈悲的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对人间至痛的、无动于衷的漠然。
张起灵始终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真正失去了生命的石雕。
黑瞎子崩溃的全程,他都看在眼里,那双赤红未退的眸子深处,翻涌着同样、甚至更为深沉痛苦的惊涛骇浪,只是被他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意志力,死死地封锁在了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
他紧握着温玉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甲已然刺破了掌心的皮肉,温润的玉身上,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迹,与他苍白的手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然而,那玉,依旧是温的。
恒定不变的,带着她残留气息的暖意。
这温暖,像是一把持续燃烧的、冰冷的火焰,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那永远无法弥补的失去。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锈般,抬起了脚步。
他没有走向依旧沉浸在崩溃余韵中的黑瞎子,也没有去看角落里那个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解雨臣。
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另一侧,那个属于游佳萤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衣柜上。
他走到衣柜前,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衣物并不多,大多是她惯常穿的素色衣衫,叠放得一丝不苟,如同她的人一样,清冷而有序。
一股极其淡薄的、属于她的、混合着冷梅与药香的气息,随着柜门的打开,幽幽地飘散出来,萦绕在鼻尖,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令人心碎的真实感。
张起灵的目光,在这些衣物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件叠放在最上面的、月白色的、质地柔软的旧式旗袍上。
这件旗袍,她并不常穿,似乎是在某些她觉得需要稍微郑重一点的场合,或者仅仅是心情尚可时,才会偶尔上身。
他记得,有一次冬日午后,阳光很好,她穿着这件旗袍,坐在院中的梅树下看书,阳光透过梅枝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她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易碎珍宝般的小心翼翼,伸向了那件旗袍。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布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微弱慰藉的酸楚,猛地冲上了他的鼻腔和眼眶。
他几乎能想象出,这布料曾经如何贴合着她纤细的身形,如何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轻轻地将那件旗袍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捧在手中。
旗袍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但在张起灵的感觉中,它却重若千钧,承载着她过往的身影,承载着他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眷恋,也承载着此刻这撕心裂肺的永别。
他捧着旗袍,转身,一步步走回到房间中央,那里,恰好有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月光清冷地铺洒在地板上。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言语。
他只是默默地、在那片月光中,席地坐了下来。
动作并不优雅,甚至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滞涩,但他坐下的姿态,却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属于他的挺拔与孤寂。
他将那件月白色的旗袍,轻轻地、平整地,铺展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沉睡的梦。
月光照在柔软的布料上,泛着一种冷冷的、如同她体温般的光泽。
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一旁哽咽渐止、茫然抬头的黑瞎子,以及角落里仿佛失去所有感知的解雨臣,瞳孔都骤然收缩的动作。
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修长、指节分明、因常年握刀而带着薄茧、却总是试图为她捂热冰冷指尖的手。
他用手掌,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覆盖在了那件铺在他膝头的、空荡荡的旗袍衣袖的下摆处。
那动作,那姿态,那小心翼翼将“它”拢入掌心的角度……
与过去无数次,在风雪途中,在静谧院落,在任何一个他觉得她手露在外面、可能会冷的时刻,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捂热的动作——
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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