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霜鞍载月骨承锋(二)(2/2)

福康安狠狠一拍桌案,怒火翻涌却强压下去:“府中仆人皆是富察家的老包衣,为府中送了性命……多备些抚恤,务必安顿好家属。”他又想起什么,直接对刘林昭道:

“刺杀景铄的乌雅阿吉和天地会护法,被粘杆处的押解侍卫灭口了,灭口的侍卫也随即自尽。”

顿了顿,继续道:“我在宫外看到苏和泰了,他既已攀上粘杆处的高枝,明轩,你去安排,将苏和泰全家及族人从府中包衣名册里除名,让他们去攀高枝吧。主仆一场,也算全了情分。”接着又道:

“乌雅阿吉一家,这几日先控制起来,关在府中别让他们乱跑。”

“左翼卫和天地会的几个据点也都被灭口了,线索全断。”福康安揉了揉眉心,

“阿桂老大人已奏请圣上,京城大索三日,清查武林人士、整顿治安。经此一役,天地会在京中的势力怕是要被涤荡一空,不足为虑了。”

刘林昭轻敲手中纸折扇,忽然抬手指向皇城方向,沉声道:“暗处的势力才是麻烦。粘杆处能渗透到这般地步,背后怕是……”

他话未说完,福康安已颔首接话:“能调动如此力量的,无外乎那几个年长的皇子。”

福康安沉吟片刻,直视众人道:“观今日圣上态度,怕是已猜出几分。只是陛下已至这般春秋,于皇储之事不好轻举妄动,处置起来怕也多有顾忌。”

福康安目光如刀扫过屋内,语气陡然沉锐:“既然如此,与其寄望浮云蔽日时天恩垂怜,不如趁风未起时砺剑藏锋。”指尖叩击着紫檀木案,烛火在眼中明明灭灭,

“待自身铁骨铸成,便是暗夜里射来的冷箭,又能奈我何?”

他转向刘林昭,又道:“我已将府中羽卫调度权交给景铄。”说罢看向轮椅上的德麟,面色带了几分愧疚:

“德麟,你虽为我长子,但……”

德麟不等父亲说完,便拱手打断:“阿玛不必多言。前日我已与小弟恳谈过。儿子从没有一日后悔替景铄挡下那致命一箭。事已至此,府中必须有人统领。小弟虽只有八岁,却文武全才。”言辞恳切的接着道:

“当日十七阿哥在演武场羞辱富察家,言辞不堪入耳,若不是景铄怒而应战,咱们富察家的颜面早被踩在脚下了。我早看出他是可托大事之人,日后府中大小事务,我自会以他马首是瞻。”

顿了顿,指尖轻轻叩击轮椅扶手,语气愈发郑重:“阿玛切勿忧心,儿子并非心胸狭隘之辈。自跟着刘先生读书,常读《史记》中‘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之语,岂会因伤残便记恨手足?”

“何况景铄胸怀经纬,刘先生曾言他‘腹有兵机,眼存天下,若能展志,当为富察家撑起一片晴空’。我虽不能再跨马提枪,却能在书房替他校勘兵书、筹谋粮饷。他在前阵披荆斩棘,我于后帐稳固根基,这般兄弟相济,方是家族长盛之道。”

德麟望着阿玛,眼中映着烛火的光,恳切道:“景铄这柄利刃若能出鞘,富察家或可借此风鹏正举,踏上青云之阶。儿子虽残,却愿做承托利刃的刀鞘,护他无虞,助他前行。”

福康安看着长子眼中的赤诚与通透,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对家族未来的深远考量,不由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喉头微动,终是没再言语,只默默点了点头,掌心却在他肩头上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