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离北境,入神朝(1/2)

第二日,辰时未至,姜风便已结束调息,周身气机圆融,精神饱满。他整理好衣袍,来到昨日觐见天玑祖师的主殿大厅,静立于昨日所站位置稍后处,眼观鼻,鼻观心,耐心等候。

殿内星辉依旧,穹顶星图缓缓轮转,比昨日似乎多了一丝送别的静谧意味。不多时,大殿后方那仿佛连接着另一片星域的幽深廊道中,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若星缓步走出。

她已换下昨日那身略显隆重的正式道袍,穿着一身更为利落贴身的深蓝色长裙,衣料依旧点缀着细碎的星纹,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星辰木簪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修长的脖颈。她眉宇间那份清冷空灵未减,但似乎多了一丝紧绷与对未知的疏离感。她走到姜风身侧前方约三步处站定,并未转头,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两人到齐,大殿上方,那模糊的星光身影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丝。

“若星。”天玑祖师的声音响起,比昨日更多了几分郑重与嘱托,“此去历练,短则数十年,长则百年。唯有当你成功突破,成就‘星河境’时,或百年历练期满,方可思归。此为宗规,亦是你道途必经之坎,可记清了?”

若星微微吸了口气,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望向那星光身影的方向,声音虽轻,却带着决心:“弟子……谨记祖师教诲。”

“好。”天玑祖师的声音缓和下来,带上了一丝长辈的温和,“去吧。带明道去后殿‘星空门’。记住,外界非比峰内,人心纷杂,世事难料。遇事多思量,多向你明道师兄请教,谨慎行事,保全自身为要。”

随着话音,天玑祖师右侧不远处,那原本光滑如镜、流淌着星辉的殿壁,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向内凹陷,显露出一道拱形的门户。门内并非实体通道,而是一片深邃旋转的星空漩涡,点点星芒在其中明灭不定,散发出稳定而玄奥的空间波动。

“弟子拜别师尊。”若星再次深深一礼,这一次,她称呼的是“师尊”,而非“祖师”,其中亲近与不舍之意,悄然流露。

礼毕,她不再犹豫,转身,对姜风微微颔首示意,便率先向着那星空门户走去。步履依旧轻缓,背影却挺得笔直。

姜风见状,也立刻跟上。行至门户前,他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大殿上方那模糊却伟岸的身影,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恳切:“晚辈明道,再谢天玑祖师成全与信任之恩!”

天玑祖师并未再出声,但那星空门户的光辉似乎柔和了一瞬,如同无声的回应。

姜风直起身,不再停留,紧跟在若星身后,一步迈入了那片旋转的星空之中。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星光吞没。那道星空门户随之缓缓闭合,殿壁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有穹顶星图,似乎有几颗星辰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重归永恒的静谧流转。

星光流转的晕眩感与空间拉扯的微妙失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当姜风双脚重新感受到坚实的地面,视觉恢复清晰时,他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山洞之中。

山洞颇为宽敞,高约三丈,方圆十数丈,四壁是粗糙但坚硬的灰褐色岩石,洞顶垂下几根半透明的钟乳石,尖端凝聚着欲滴未滴的水珠。地面平整,显然经过人工修整,中央残留着复杂但已黯淡下去的阵法纹路,正是他们传送而来的星空门余韵。除此之外,洞壁四周还能看到一些其他阵法的刻痕与镶嵌凹槽,不过大多灵光尽失,似乎已经废弃或处于未激活状态,使得整个山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空旷寂寥。

他迅速收敛心神,体内五行之力悄然流转,神识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谨慎地探查着山洞内外。确认并无埋伏或即时危险后,他才转头看向身旁的若星。

几乎同时,若星清冷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她似乎还未来得及做任何调整,那张不似凡尘的容颜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略显昏暗的山洞光线下。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古潭映月,肌肤莹润生辉,仿佛自带一层柔和的星辉光晕。山洞的粗糙与黯淡,反而将她那份空灵出尘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惊心动魄,仿佛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姜风只看了一眼,心头便是一跳。这等容貌气度,放在外界,绝对是祸非福,尤其是在情况未明的陌生地域。

他立刻移开视线,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若星仙子,请立刻用面纱或法术遮掩容貌!”

若星似乎微怔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声音平静无波:“为何?”

“仙子容光过盛,远超常人。”姜风语速加快,尽量简洁明了地解释,“外界龙蛇混杂,人心难测。如此样貌极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觊觎甚至祸端。我等初来乍到,当以低调探查为先,不宜招摇。”

若星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那双映着微光的眼眸里似乎流转过一丝思考。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

随即,她素手一翻,掌中便多了一方淡如烟云的浅蓝色面纱。面纱材质奇特,似纱非纱,似雾非雾,表面隐隐有星芒闪烁。她动作娴熟地将面纱覆于面前,瞬间,那惊世容颜便被遮掩大半,只余下一双依旧清冷明澈的眼眸和流畅优美的面部轮廓。尽管仍能看出是个气质非凡的女子,但那份直击人心的“星海仙姿”已被巧妙地淡化、隐藏。

姜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听话、明理、且行动迅速,这无疑是极好的开端。看来天玑祖师这位弟子,心性至少是通透的。

“我们先离开此处,探查周围环境,确认方位。”姜风不再耽搁,身上遁光微起,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淡青色流光,朝着山洞唯一的出口,一处被藤蔓半掩的洞口悄无声息地掠去。

若星没有任何言语,脚下星辉微闪,身形便如一道轻盈的星光,紧随姜风之后,速度丝毫不慢,且行动间几乎不带起任何风声与灵力波动,显露出精妙绝伦的身法。

两人一前一后,瞬息间便穿过藤蔓缝隙,来到了山洞之外。出了山洞之后,再回头,刚刚传送阵之所在便不可见了,应是设有特殊阵法,掩盖了存在。

飞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脚下连绵的丘陵与林地逐渐被开垦整齐的农田所取代,阡陌纵横,溪流如带。果然,前方地平线上,几缕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两人按下遁光,在离那村落尚有数里之遥的一片林地边缘寻了条略显泥泞的土路,悄然降落。姜风整了整衣袍,收敛所有外放的灵光与威压,看上去便如一个风尘仆仆、气质稍显出尘的游方道士。若星也依样收敛气息,面纱遮颜,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

两人沿土路步行,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正是正午时分,金红色的阳光洒在一片宁静的村庄上。远处是依山而建的简陋屋舍,近处是刚刚结束一日劳作的农人扛着锄头归家,田埂边有孩童追逐嬉戏,鸡犬之声相闻,炊烟……嗯?

姜风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炊烟”的源头——并非农舍,而是村庄中央一座占地不大、却修葺得颇为整洁的小庙。庙宇檐角挂着铃铛,门楣上挂着“福德祠”的匾额,门口两边用石头刻着一副对联: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门前香炉里插满了线香,青烟缭绕,袅袅不绝。不少村民正排着队,神情虔诚地将手中的香烛、果品等物供奉进去。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更有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属于香火信仰的独特“气息”,让习惯了清灵元气的姜风感到些许不适。

“此地的信仰,倒是颇为炽盛。难道是到了神朝了?”他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整洁粗布衣衫、拄着根老藤拐杖的老者,注意到了这两位明显是外乡人的访客。老者眼神还算清明,上下打量了姜风与若星一番,尤其在若星那即便遮着面纱也难掩特殊气质的身形上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走近,开口问道:“二位客人,可是从外地来的?”

声音苍老,带着此地特有的口音,但还算清晰。

姜风拱手还礼,态度温和:“正是。我二人途经此地,见贵村香火旺盛,不知可是有何节庆或祭祀?”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自豪而又虔诚的笑容,指了指那香火缭绕的小庙:“我们这是在供奉土地爷哩!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土地爷可灵验了,保我们村子这几年风调雨顺,田里收成也好。二位远道而来,也进去上一炷香吧,土地爷定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土地爷?”姜风目光再次投向那小庙,神识却谨慎地没有直接探入,只是感应着那庙宇散发出的、混合了香火与微弱灵性的气息。他婉拒道:“多谢老丈美意。只是我二人尚有要事在身,不敢叨扰神灵。敢问老丈,离此地最近的郡城当往何处去?”

老者见他们不打算上香,也不勉强,依旧和气地指点道:“无事,土地爷慈悲,不会怪罪。你们沿着脚下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穿过咱们村子,再经过前面五个村子,差不多就能看到咸丰城的城墙了。脚程快的话,天黑前能到。”

“多谢老丈指点。”姜风再次道谢,示意若星跟上,两人便沿着土路,继续向村内走去。

经过那座香火鼎盛的“福德祠”时,姜风脚步未停,却悄然运转了“灵眼术”,双眸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五色光华流转,朝庙内那尊被香烟熏得有些发暗的土地公泥塑瞥去。

泥塑看上去平平无奇,寻常匠人手艺,但就在姜风目光扫过的刹那,那泥塑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常人绝难察觉的灵光一闪而过!那灵光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被惊动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感应,仿佛泥塑“活”了过来,也在回望着他。

姜风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收回了目光与法术。这土地神,果然不是单纯的泥胎木偶,已凝聚了不弱的香火灵性,甚至可能是位神明。

两人刚走出村子范围,来到一片相对空旷、临近稻田的土路拐弯处,四周无人。

忽然,前方路旁的一棵老槐树下,一缕淡淡的青色烟气毫无征兆地自地面升起,迅速凝聚成形。

烟气散去,一位身着朴素褐色员外袍、面容慈和、手持一根虬结木杖的老者,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其容貌,与方才庙中那尊土地公泥塑,一般无二!

老者面带微笑,目光先是扫过姜风,随即更多地在若星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与审慎。他手持木杖,微微欠身,开口道:“老朽乃此方土地,见过二位上仙。上仙远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语气谦和,姿态放得很低,显然感应到了姜风与若星身上远超寻常修士的隐晦气息。

“土地神不必多礼。”姜风拱手还礼,开门见山道,“我二人意外流落此地,正欲打听方位。不知此地隶属何国何郡,何方势力管辖?”

土地神闻言,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详答道:“禀上仙,此地乃是大周神朝治下,风车郡咸丰城所属的松林村地界。小神便是受咸丰城隍钟山大人敕封,掌管此村及周边五里之地的福德正神。”

“大周神朝……”姜风低声重复,心中了然。果然远离大燧国,进入了以神道信仰立国、体制迥异的大周疆域。此等神国,城隍土地体系严密,与世俗王朝紧密结合,修士在此行事需格外注意分寸。他念头急转,接着问道:“多谢土地神解惑。不知这风车郡内,何处设有可远距离传送的阵法?我二人亟需返回故土,愿支付相应资费。”

土地神捋了捋胡须,略作思索,答道:“上仙所问传送阵……据小神所知,风车郡内,唯有郡城‘风车城’附近的城隍域中,设有官方管控的远距离传送阵,用以沟通神朝其他大城乃至边境要地。上仙可前往郡城城隍庙,依礼求见城隍爷,或能得允使用。”

他话锋微转,略带歉意地补充道:“不过……容小神多嘴一句。近来听闻神朝西境与那‘金山寺’佛国有些摩擦,边境不靖。为防奸细与物资非法流通,各处传送阵的启用审批似乎都收紧了许多,非紧要公务或持有特殊令牌者,恐难获准。上仙若无紧急公务在身,只怕……需有些波折。”

“城隍域,传送阵收紧……”姜风眉头微皱,这倒是个麻烦。神朝体制内,尤其是涉及跨域传送这等敏感事务,规矩森严,绝非散修或外来修士可以随意通融。

“既如此,多谢土地神指点。我等便先去郡城看看情况。”姜风不再多问,向土地神拱手道别。

“上仙慢行。”土地神也连忙还礼。

姜风与若星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两人不再停留,身上遁光亮起,化作一白一淡蓝两道流光,腾空而起,向着土地神所指的郡城方向掠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待两人远去,土地神才直起身,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这两位“上仙”气息莫测,那戴着面纱的女修,虽无逼人威压,但那份冰冷漠然的气度与周身隐约流转的、他从未见过的奇异道韵,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好在对方只是问路,并无滋事之意。

他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地下,回归自己的小小阴域。随即,他取出一方刻画着简单符文的土黄色令牌,将今日有两位气息深沉、询问传送阵的外来高阶修士路过之事,以神道秘法凝成讯息,恭敬地传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咸丰城城隍,钟山。

做完这一切,土地神才重新坐回自己的神座,继续处理起村中那些琐碎却关乎村民生计的祈愿与琐事。神道修行,便是于这细微处见功夫,半点马虎不得。而那两位过客,以及他们可能带来的变数,已不是他这个小小村野土地能够操心的了。

离开松林村,姜风驾着遁光,一边朝土地神所指的郡城方向飞行,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关于大周神朝的相关见闻与知识。

神朝体系,与玄天界主流仙道宗门迥然不同,甚至可说是背道而驰。其根基并非天地灵气与个人悟道,而是万民信仰、香火愿力。整个神国的力量源泉,皆系于那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神皇。传闻神皇掌握着敕封神明的“香火神器”,能够汇聚、梳理、分配浩瀚无边的香火愿力,并以此敕封各级神灵,构建起一个自上而下、严密如网的信仰与权力体系。

在这个体系中,神灵的力量直接来自于管辖区域内生灵的供奉与信仰。香火越旺,信仰越虔诚,神灵所能调动的神力便越强,其神位也往往更加稳固,甚至有机会获得升迁。反之,若庙宇荒废,信众离散,神灵便会逐渐衰弱,甚至可能神位崩解,重归虚无。

神朝的行政架构,与世俗王朝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玄奥。最基层的,便是如松林村土地这般掌管一小片地域的“福德正神”。往上,则是权柄更重、管辖范围更广的城隍。城隍亦有等级之分:掌管一县之地的县城隍、管辖数县的府城隍、以及坐镇重要都城、位高权重的都城隍。城隍不仅管理阴司鬼事,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阳间秩序,执掌一地生灵的祸福生死,权柄极大。

城隍之上,还有管辖一郡的阴守,通常由实力强大的都城隍兼任,统筹更大区域的神道事务。而这一切的,便是统御万神、执掌乾坤的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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