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离北境,入神朝(2/2)
此外,神朝体系内还有许多不直接管辖固定地盘的“职能神”,如监察神、巡察神、功曹神、力士神等等。他们负责神道体系的运转、监督、升调、杂务等,虽然通常没有固定的庙宇享受香火供奉,但每年可以从神皇主导的香火分配中获得相应份额,以供修行与维持神职。
神道的修行境界划分也与仙道大相径庭,自成体系:
通灵境:初步凝聚香火神躯,能与信众简单沟通,施展微小神通,对应仙道练气期。之前的土地公便是此境。
法相境:香火愿力凝练,可显化威严法相,神通大增,能庇佑一方,对应金丹期,一般的县城隍与府城隍便处于此境界。
掌域境:对管辖地域的掌控达到极高层次,可调动地域内部分天地之力,神威赫赫,对应神通期。强大的都城隍多在此境。
大帝境:近乎与所掌广袤疆域相合,神通无边,乃神道顶峰,对应仙道洞天境。神皇及其麾下极少数古老尊神,方有此等修为。
正因如此,那通灵境的土地神,在面对明显气息强于他的姜风,以及气质特殊、来历莫测的若星时,才会那般恭敬小心。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大周神朝排斥其他修行体系。恰恰相反,对于非“教派类”(特指那些有严密组织、广泛信众、可能动摇神道信仰根基的宗教,如某些佛国、道统)的修士,神朝往往持欢迎甚至招揽的态度。
原因在于,神道虽依托信仰,力量独特,但也有其局限与不便。绝大多数神灵,其力量与管辖地域深度绑定。在其神职辖区之内,他们能调动香火愿力,实力倍增;可一旦离开自己的“地盘”,神力便会迅速衰减,甚至可能跌落境界。这种地域性限制,使得神灵在处理某些需要远行、跨域或涉及复杂外部事务时,往往力有不逮。
因此,神朝需要借助其他体系的修士力量,来处理一些神灵不方便或无力处理的事务,比如跨域探索、追踪要犯、处理某些不涉及信仰争夺的修士纠纷、乃至一些需要特殊专业知识的任务(如炼丹、炼器、破解古阵等)。
而对于许多仙道无望、或是不愿受大宗门束缚的旁门左道、散修而言,为神朝效力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通过完成神朝发布的任务,积累“功绩”,不仅能在生前获得资源、庇护乃至官职,更重要的是,若能积累足够的功绩与认可,死后魂魄有望被神朝接引,敕封为最低阶的神吏甚至土地、山神,从而获得另一种形式的长生与权力,这对许多前路已断的修士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先到郡城,摸摸情况再说。”他打定主意,稍稍提升了遁速。
远处,一座规模远比松林村庞大、城墙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城池,已然在望。风车郡郡城——风车城,快到了。
远远望去,城池规模颇为宏大,灰黑色的城墙高逾十丈,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门楼上悬挂着巨大的铜质风车标志,在晚风中微微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轧轧声响,似乎是这座以“风车”为名的城池特有的一种报时或祈福装置。城门洞开,人流车马络绎不绝,多是结束一日劳作归家的农人、行商的小贩、运送货物的牛车驴队。守门的兵卒穿着半旧的号衣,拄着长枪,懒洋洋地打量着进出人群,偶尔对看起来阔绰些的车马吆喝两声,收几个进城钱,对于衣着华贵、步行而来的姜风二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并未在意。
一入城内,喧嚣热腾的市井气息便如温暖的潮水般涌来。街道算不上特别宽阔,地面是夯实的黄土,被无数足迹车辙压得平整光亮。两旁是挤挤挨挨的屋舍铺面,多是单层或两层木结构建筑,门板老旧,招牌幌子在暮色中招展。饭铺里飘出炖肉和蒸饼的浓香,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布庄的伙计正忙着收起门外的布匹,杂货铺前妇人挎着篮子与小贩为了几文钱争得面红耳赤。孩童们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嬉笑打闹。空气里混合着饭菜香、牲畜味、尘土气息,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淡淡的檀香味——源自街角巷尾随处可见的大小神龛和香炉。
而在城中偏北方向,那股尤为厚重、纯净的香火愿力如同无形的华盖,笼罩着一片区域。即使隔着数条街巷,姜风也能清晰感知到。那里,便是风车城隍庙所在。
两人并未直奔城隍庙,姜风决定先找处落脚之地,并让若星初步感受一下外界凡人城镇的模样。
他们沿着主街漫步,姜风一边留意着两旁客栈的招牌,一边低声向若星介绍着一些常见的事物——那些飘着“酒”字旗的是卖酒食的,挂着不同颜色幌子的可能是旅店,路边小摊贩卖的是此地特色的炊饼或糖人。若星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静静地跟随着姜风的脚步,目光却如初生的星辰,好奇地流转于这陌生而鲜活的景象之间。
她看到糖人摊贩用熬化的糖稀飞快地勾勒出鸟兽形状,孩童们欢呼雀跃;看到街角说书人唾沫横飞,周围裹着粗布衣裳的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时而叹息时而哄笑;看到挑着鲜亮果子的农妇与顾客为了几个铜板争执得脸红脖子粗;也看到不远处一座小小的“井神祠”前,有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妪正颤巍巍地奉上一碗清水与几颗干枣。
这一切,都与摘星峰上永恒的寂静、规律的星力流转、简洁到近乎淡漠的日常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嘈杂的声音、混杂的气味、粗糙却鲜活的色彩,以及最为直观的——属于凡俗众生的、为生存而奔波劳碌、又于细微处寻找乐趣与慰藉的蓬勃生命力。她看得仔细,却很少发问,只是偶尔在姜风解释时,会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但那眼神中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新奇,却瞒不过姜风的观察。
最终,姜风在离主街稍远、相对清净的一条巷子里,选中了一家名为“老张客栈”的普通旅店。门面不大,灯笼昏黄,院子里拴着几头驮货的毛驴,弥漫着草料和牲畜的气味。店主是个满脸皱纹、叼着旱烟袋的老汉,见有客来,忙不迭地招呼。姜风要了两间干净的普通客房,付过铜钱后(从城中几个小偷手里借来的),并未急着休息。
“天色尚早,我带你去看看此地的城隍庙。”姜风对若星道,“那是神朝在此地的权力核心,香火最盛之处。”
若星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客栈,向着香火愿力最为浓郁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城隍庙区域,街上的氛围似乎也隐隐庄重了几分,行人说话声不自觉地放低,贩卖香烛、纸钱、神像的摊贩多了起来,空气中檀香味愈发浓烈。
转过一个街角,风车城隍庙的全貌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群,比周围的民居商铺明显高大庄严许多。朱红色的围墙有些斑驳,但依旧气势沉凝。庙门宽阔,门楣上悬着“风车郡城隍庙”的匾额,黑底金字,在门口悬挂的灯笼映照下显得肃穆。门前是青石板铺就的广场,此刻依旧人流不息,男女老少皆有,大多衣着朴素,面容虔诚。他们或手持粗长的线香,或挎着装有瓜果点心的竹篮,在庙门前排起不算整齐但井然有序的队伍,等待着进入正殿焚香祷告。一些上了年纪的信众,甚至就在广场角落的蒲团上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庙宇上空,浓郁的香火之气几乎肉眼可见,凝聚成淡淡的灰白色烟云,缭绕在殿宇飞檐之间,在渐深的夜色与灯笼光晕映衬下,透着一股人间信仰所独有的、沉甸甸的烟火气与神圣感。庙内隐约传来庙祝低沉而有韵律的诵经声,伴随着清脆的罄响,在这喧闹又虔诚的广场背景下,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广场两侧,立着几座石碑,刻着劝善罚恶的乡约民规,以及本地一些受褒奖的善人义举。广场边缘,有几个穿着干净蓝布褂子的庙祝在维持秩序,他们态度温和,不时提醒香客注意香火,或为初来者指点殿内方位,看起来更像是尽职的管事,而非身负法力的神吏。
“香火鼎盛,民心所向。”姜风心中暗忖。这座城隍庙的力量根植于此地万千凡民的信仰之中,厚重而绵长。想要在此等地方办事,尤其是动用敏感的战略设施如传送阵,绝非易事。
他转头看向若星,只见她正静静地望着那进进出出、神色各异的香客,望着那袅袅升腾、汇入庙宇上空白烟的香火,面纱之上的眼眸中,映照着灯笼摇曳的光与人间信仰的烟。她神色依旧平静,但姜风似乎感觉到,她那惯常清冷的眸光深处,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类似“观察另一种存在与运行规则”般的专注。对于自幼只与星辰、虚空打交道的她而言,这种由无数脆弱短暂个体汇聚而成、却能诞生出如此持久且带有秩序性力量的现象,无疑是陌生而又值得思考的。
“走吧,今日先看到这里。具体情况,我们晚上再来此处求见城隍吧。”姜风低声道。此时凡人众多,并非探查的好时机,尤其是在这种信仰核心之地。
回去的路上,街市两侧的食肆摊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油锅里翻滚着金黄酥脆的炸糕,蒸笼里冒出白蒙蒙的热气,传来面食的甜香,烤架上油脂滴落的滋滋声伴着诱人的焦香,各种叫卖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食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夜宴图。
若星的脚步似乎微微放慢了些,目光悄然流连过那些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的凡俗食物。她自幼服用的是宗门炼制的辟谷丹或汲取星辰精粹,对于这般充满烟火气的“吃食”,仅有极模糊的概念。那些鲜艳的色泽、浓郁的香气、食客们大快朵颐时满足的神情,对她而言,都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
姜风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略一沉吟,低声道:“这些凡间食物,用料粗朴,烹制也简单,其中杂质颇多,食之虽能果腹,但于修行无益,反而需耗费灵力祛除杂滓。待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修士聚集的坊市,那里有专门的灵膳馆,选用蕴含灵气的食材精心烹调,不仅滋味绝佳,更能增益修为,温养神魂。”
若星闻言,收回了目光,转向姜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并未多言。对她来说,这只是观察的一部分,既然姜风说“不宜”,那便不去尝试。
两人回到略显冷清的“老张客栈”,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余下拴着毛驴偶尔的响鼻声和草料咀嚼声。
“先回房稍作休息,”姜风在房门前对若星道,“待子夜时分,城中万籁俱寂,我们再去城隍庙正式拜会此地的城隍爷。白日里人多眼杂,不是谈事的时候。”
若星依旧只是点头,推开自己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姜风回到自己房中,盘膝坐下,调息凝神,同时梳理着稍后可能与城隍交涉的说辞与策略。
子夜将至,城中绝大部分区域都已沉入黑暗与寂静,唯有几处勾栏瓦舍方向还隐约传来丝竹嬉闹之声,在夜风中飘渺不定。
姜风悄无声息地来到若星房门外,轻轻叩了一下。门应声而开,若星已穿戴整齐,面纱覆面,静静立于门后,仿佛一直等待着。
“走吧。”
两人身影融入夜色,如同两道淡淡的影子,在屋檐巷道间快速穿行,没有惊动任何凡俗生灵,连夜间巡逻的更夫和野狗都毫无察觉。
再次来到城隍庙前的广场,景象与白日迥异。空旷的青石板上洒着清冷的月光,白日里熙攘的香客与摊贩早已散去,只余下庙门两侧的石狮沉默矗立。庙宇本身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巍峨肃穆,朱门紧闭,唯有檐角悬挂的几盏长明灯,散发出昏黄而恒定的光芒,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
然而,在姜风与若星的灵觉感知中,此地绝非空无一人。庙门两侧,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隐约有两道高大、凝实、散发着淡淡金辉与威严气息的身影,如同门神般伫立。那是城隍赦封的“金甲力士”,属于城隍麾下的低阶护法神兵,寻常凡人不可见。
当姜风与若星在庙门前数丈外显出身形时,那两道金甲力士虚影立刻凝实了几分,目光如电,锁定二人。其中一位向前一步,手中虚幻的金瓜锤微微一顿,发出低沉而肃穆的声音,直接在姜风二人识海中响起:
“来者止步!此乃城隍爷神居重地,阴司之所。两位仙长夤夜来访,所为何事?”声音带着神道兵将特有的铿锵与不容置疑。
姜风上前一步,拱手为礼,语气客气但也不失分寸:“二位力士有礼。我二人乃是云游四方的修士,道号明道,这位是我师妹若星。因宗门忽有急事相召,需即刻返回,奈何路途遥远,耗时太久。听闻风车郡城隍爷座下设有传送阵,可通边境,故特来拜见城隍爷,恳请行个方便,允我二人借用传送阵一用。所需资费或贡献,但凭城隍爷吩咐。烦请力士代为通传一声。”
金甲力士的目光在姜风与若星身上扫过,尤其在若星那即使遮面也难掩特殊气息的身形上多停留了一瞬。他能感觉到眼前男修气息沉凝,修为不弱,而那女修更是气息幽深难测,绝非寻常散修。这样的组合夤夜求见,虽有些突兀,但言辞客气,理由也算正当。
略一沉吟,先前开口的那位金甲力士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肃穆:“原来如此。仙长稍候,容某入内禀报城隍爷知晓。”说罢,他对同伴示意了一下,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没入那紧闭的朱红庙门之中,消失不见。
姜风与若星便站在原地等候。夜风拂过空旷的广场,带来远处依稀的犬吠与庙宇檐角铜铃轻微的叮当声。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过了一会儿,那扇紧闭的朱红庙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方才进去通传的金甲力士从中走出,身上的金光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些许。他来到姜风面前,抱拳道:
“仙长,城隍爷已知晓二位来意。”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只是……如今西境战事已起,神朝与金山寺摩擦升级,上方严令,各郡城隍域内传送阵,除神朝紧急军务、物资调配及特许事项外,一律暂停对外启用,以防不测。城隍爷虽知二位归宗心切,却也不敢违抗上命,还请仙长见谅。”
姜风眉头微蹙,这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仍不免失望。他沉吟道:“既如此,不知城隍爷可有其他建议?我二人确需尽快离开大周疆域。”
金甲力士似乎早有准备,答道:“目前战事焦灼,神朝境内传送阵皆不可用。两位只能自行前往边境。不过城隍爷慈悲,确为仙长指了条路。仙长可自此向西而行,穿过我大周风车、河西、望西三郡地界,便可抵达‘黄沙大漠’边缘。那大漠深处,有一座名为‘绿水城’的修士城池,乃是一位神通境散修真君‘黄龙上人’所立,不受神朝直接管辖。城中据说设有连通外地的传送阵,只要支付足够代价,或完成黄龙上人设下的某些条件,便有使用之机。此去路途虽远,且需穿越三郡及部分荒漠,但或许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了。”
黄沙大漠?黄龙上人?绿水城?姜风迅速将这些信息记下。虽要绕远路,且那黄龙上人听起来也非易与之辈,但总好过困在此处,或硬闯神朝禁令。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金甲力士拱手:“多谢力士告知,也请代我二人谢过城隍爷指点之恩。”
“仙长客气。”金甲力士还礼。
姜风心念一动,想到一事,又从紫金葫芦中取出约莫数枚中品灵石,用袖袍遮掩着递了过去,同时低声问道:“还有一事请教力士。我二人初来乍到,对周边修士聚集之所不甚熟悉。不知距离这风车城最近的、仍在正常运作的修士坊市在何处?想购置些丹药符箓,以备长途跋涉之需。”
那金甲力士目光在灵石上扫过,不动声色地接过,迅速收入甲胄之内,语气也越发和善了些:“仙长问得巧。由此向西约三千里,便是‘潜江河’。河中主事的乃是‘潜江水神’大人。水神大人性情……嗯,颇为通达,在其水域设有一处‘潜江坊市’,专供往来修士交易,不受前线战事直接影响,目前应当还在开放。仙长若需补充物资,或可去那里看看。坊市中亦有租赁飞舟、购买地图的商铺,或许对仙长西行有所帮助。”
“潜江河,潜江水神,潜江坊市……”姜风记下,再次拱手,“多谢力士指点,感激不尽。”
“仙长慢走。”金甲力士侧身让开道路。
姜风不再停留,转身对一直安静立于身后的若星道:“师妹,我们走吧。先去那潜江坊市看看,再做打算。”
若星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清冷沉默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对话与她无关。
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城隍庙前的广场,身形融入夜色,很快消失在街道巷陌的阴影之中。
金甲力士目送他们远去,直到感知不到二人的气息,才转身,金光一闪,重新没入那厚重的庙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