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县长拍桌子(1/2)

黄诚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主位,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眉头皱成的疙瘩能夹死一只不长眼的蚊子。

他穿着标准的深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苍蝇站上去都得劈个叉。

可那根食指,却在实木桌面上一下下地敲着,“哒、哒、哒”,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明明白白地告诉在座各位:本县长心里很不爽,火气很大。

这事儿闹到他这儿,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一边是国土局铁面无私按章办事,占理;另一边是乡里哭爹喊娘要保民生,占情。哪边都轻不得重不得,活脱脱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黄县长觉得,自己这县长当得真够憋屈,天天净处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儿。

魏明杰和肖文科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缩在左手边的沙发上,屁股只敢沾个边儿,跟坐在针尖上似的。

魏明杰平时好歹是个乡镇一把手,多少有点派头,此刻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就没停过,拿着纸巾擦了又冒,擦了又冒,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纸巾团。

肖文科更惨,脑袋埋得都快碰到胸口了,双手死死攥着个印着“松鹤乡政府”字样的搪瓷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子里的水晃得厉害,洒出来都没察觉——

这煤矿项目是他具体负责跟进的,真要是黄在自己手里,第一个追责的就是他,心里能不慌吗?

吴良友和林少虎在右手边坐下,屋里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度,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果冻,呼吸都费劲。

吴良友腰杆挺得笔直,像插了根钢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视前方,看似在与黄县长对视,又像是在神游天外,谁也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林少虎则如坐针毡,屁股底下跟有蚂蚁在爬似的,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两边——吴局是顶头上司,执法的铁闸,寸步不让;魏书记和肖乡长是基层的“难友”,几百号人的饭碗攥在手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只能紧紧闭上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个合格的背景板。

“吴局,人都到齐了,咱们开门见山,就别绕弯子了。”

黄县长终于停下了敲桌子的手指,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自带领导光环。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吴良友,语气先软了三分,试图打感情牌:“松鹤乡这个煤矿,前因后果你也清楚,魏书记他们,不容易啊!”

他叹了口气,手指点了点桌面,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魏书记带着人,三下浙江,腿都快跑断了,光火车票就攒了厚厚一沓。最后一趟,为了表示诚意,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直接送医院抢救了!这才把夏明亮这尊‘财神’给请回来。这份苦心,这份付出,咱们得认!”

“乡里前前后后,投进去两百多万!光是修通矿上那条路,就花了一百八十万!钱都是从银行贷的款,现在还欠着施工队一部分尾款没结清呢。”

黄县长继续说道,脸上露出头疼的表情,“现在可好,刚有点起色,能下蛋了,‘啪叽’一下给停了。工人们没活干,天天往乡政府跑,堵着大门问啥时候开工,啥时候发工资,搞得乡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周边的那些小卖部、小饭馆,也跟着倒了血霉。以前工人们天天去消费,生意红火得很。现在呢?门可罗雀,老板们天天来找我诉苦,说快撑不下去了,要关门大吉了!”

“这事儿,往小了说,影响松鹤乡一个地方;往大了说,拖累全县的经济数据!万一真闹出群体事件,影响到社会稳定,到时候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脱不了干系!”

话说到这儿,黄县长话锋一转,带着点商量的口吻,像是在求吴良友:

“政策我懂,耕地红线是高压线,碰不得。这个原则性不能丢。但是吴局啊,你看……能不能在原则范围内,灵活掌握一下?别把弦绷得太紧,给人留条活路行不行?”

“让乡里先交一部分罚款,意思意思,剩下的分期给付。先把矿开起来,稳定住工人情绪,别让大伙儿闲着,闲则生非啊!不然等工人们心散了,夏明亮也跑了,这矿彻底黄了,罚款更收不上来,乡里还得背上一屁股烂账,到时候损失更大,得不偿失啊!”

这话等于把台阶直接递到了吴良友脚下,就看他愿不愿意下。

林少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偷偷瞄了一眼吴良友——

对方还是那副冰山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松动的迹象,稳得像尊石佛。

魏明杰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亮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眼巴巴地看着吴良友,等着他开口,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心里默默祈祷:老吴啊老吴,看在多年交情和老乡们不容易的份上,你就松个口吧!

吴良友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飘落的声音。这半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才慢慢抬起头,目光直视黄县长,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

“黄县长,县里和乡里的难处,我吴良友感同身受,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像在念一份与他无关的报告,“但是,法律这东西,它不是橡皮筋,不能你想拉长就拉长,想缩短就缩短。今天我给松鹤乡开了这个口子,明天其他乡镇就有样学样,个个都来讨价还价,那法律还有什么威严可言?成了一纸空文!”

“耕地红线是国家划定的底线,说是高压线一点不为过,谁碰谁倒霉,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吴良友的语气严肃起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上周去市局开会,省厅领导刚在会上拍了桌子强调,所有非法占地的案子,必须从严从快处理,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谁敢打折扣,搞变通,谁就得担责任!到时候,别说我这顶乌纱帽,就是您黄县长,恐怕也……”

他扫了一眼魏明杰,语气陡然转硬,像淬了冰:“而且,松鹤乡这不是初犯了!是惯犯!去年修路,未经审批占了五亩耕地,乡里跑来哭诉,说路不通煤矿进不来,影响发展大局。我心一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补办了手续,没深究;前年那个砖厂,越界占用林地,我下了整改通知书,结果呢?石沉大海!到现在砖厂还在偷偷生产,根本没把法律法规放在眼里!”

“这次更离谱!直接动了基本农田!胆儿肥了啊!罚款通知单送过去半个月了,一分钱没见到,还想继续开工?这是把法律当儿戏?把我们国土局当摆设了?”

吴良友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怒火。

魏明杰本来就绷到了极限的神经,被这话一激,彻底断了线。

他像个被点燃的炮仗,“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吴良友!你少在这儿唱高调!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声音发颤,脸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直接戳向吴良友的鼻子,“什么高压线?什么法律?我看你就是死板!固执!是故意跟我魏明杰过不去!公报私仇!”

“这矿要是真停了,松鹤乡的经济起码倒退三年!三百多个工人,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全指着这点工资活命!你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吗?你吴大局座负责养活他们全家吗?”

他往前冲了两步,被旁边的肖文科悄悄拉了一把衣袖,但情绪已经失控,根本停不下来,“我知道占农田不对!有错!可六十八万的罚款,乡里现在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给点时间凑钱?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民生大事,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整天就知道拿着法律条文当尚方宝剑,你配坐这个位置吗?”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激动四处飞溅。

“民生能当违法的挡箭牌吗?”

吴良友也猛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个鼓动的风箱,“违法占地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民生?拒交罚款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法律?现在出事了,捅出篓子了,想起民生了?早干嘛去了!”

“今天我给你松了这个口,明天其他乡镇就敢有样学样,个个都来占耕地,个个都来讨价还价,这国土工作还怎么干?我这局长还怎么当?”

吴良友也动了真火,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个先例一开,就是溃堤的蚂蚁穴!到时候省厅追责下来,谁来扛这个雷?你魏明杰扛得起吗?啊?”

“我扛不起?你就扛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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