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县长拍桌子(2/2)

魏明杰急红了眼,口不择言,开始翻旧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二十年前在师范学校,你倒卖饭票被我举报,现在就是趁机报复!公报私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少虎脑子“嗡”的一声——他知道吴局和魏书记是老同学,关系一直不太融洽,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段陈年恩怨。

怪不得吴局这次如此强硬,寸土不让,原来根子在这里!

肖文科也惊呆了,猛地抬起头,忘了再去拉魏明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报复你?” 吴良友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突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压抑已久的愤怒,“魏明杰,你还要不要脸?啊?当年我倒卖饭票,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妈重病卧床,我需要钱给她买药!你举报我之后,转头就把我辛辛苦苦攒了三个月的饭票,拿去孝敬了教导主任,换了个学生会干部的职位!这事你忘了?你怎么还有脸提?”

他猛地撸起左边衬衫的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蜿蜒扭曲、颜色深重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

“还有这个!” 他指着那道疤,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当年你为了跟我争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故意在打水的时候撞翻我的暖水瓶,开水直接浇在我胳膊上!让我没法参加后续的竞选演讲!这事你也忘了?你为了往上爬,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现在跟我谈忘恩负义?你配吗?”

魏明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跟川剧变脸似的,指着吴良友“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显是底气不足,色厉内荏。

“我不小心?”

吴良友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刀子,恨不得把魏明杰戳个对穿,“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当年的老同学叫来对质?要不要去学校档案室查当年的记录?看看究竟是谁在撒谎!你敢吗?魏明杰!”

“够了!” 黄县长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子。

他脸色铁青,显然对两人不顾场合翻旧账的行为极其不满,怒火中烧,“现在是解决煤矿的问题!不是让你们来这里算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给我坐下!像什么样子!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县里的干部就这个素质水平!”

魏明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牛,被肖文科连拉带拽地按回沙发,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吴良友也慢慢坐了回去,脸色依旧难看,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

两人就像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虽然暂时被拉开,但谁也不服谁。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死寂,只剩下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黄县长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显然是头疼不已。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试图给这场失控的会议拉回正轨:“魏书记,罚款,必须交,这是底线,没得商量。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搞特殊化。”

他转头看向吴良友,放低了姿态,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吴局,乡里确实有困难,一下子拿出六十八万不现实。你看,分期付款行不行?先交一部分,剩下的定个期限,让他们慢慢凑。夏明亮那边,也能再施加点压力,让他想想办法。他要是真破罐子破摔跑了,这事儿更难收场,到时候罚款收不上来,工人也安置不好,对谁都没有好处。”

吴良友盯着魏明杰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里的火气慢慢褪去,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红头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省厅刚下的文,” 他看着黄县长,一字一顿地说,“所有非法占地案件,必须十五日内处理结案,逾期未办结的,我们局里要被全省通报批评,我这个局长,负主要责任,就地免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魏明杰,继续说道:“罚款,降到六十万。少的这八万,我个人来承担,从我的工资和年底奖金里扣!算是我给黄县长您一个面子,也给松鹤乡一个机会!”

“但是!” 他语气陡然转厉,“三天之内,必须先交三十万!剩下的三十万,月底前必须全部缴清!一分都不能少!”

“而且有个前提条件,停产整改,必须立即执行!明天我就带人去贴封条,没得商量!什么时候罚款全部交齐了,什么时候再启动复工流程!少一分,都不行!谁来说情都没用!”

魏明杰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吴良友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甚至还自己掏腰包垫了八万块。

他迟疑着,不敢相信地问:“六……六十万?真的?你……你没骗我?”

“我没闲工夫跟你开玩笑!”

吴良友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局里一堆事等着我处理。要是三天后见不到三十万,直接按省厅文件办,查封矿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你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就往会议室门口走,毫不拖泥带水:“我下午还要去市局汇报工作,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少虎看着吴良友决绝的背影,心里突然堵得厉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感动,有敬佩,也有一丝替他不值。

他想起三个月前加班整理旧档案,在档案柜最底层,压着吴良友刚参加工作时的处分记录,里面就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魏明杰当年写的举报信复印件,那笔迹,跟现在魏明杰签文件的笔迹一模一样,连最后那个习惯性的上扬钩都如出一辙。

旁边还有吴良友亲笔写的检查,有句话被反复划掉,墨迹都透到了纸背,隐约能辨认出:“魏明杰说帮我补饭票,结果拿我的钱买礼物送给了教导主任,人心……难测。”

当时他只当是尘封的历史,没往心里去。

现在才明白,这俩人之间的梁子,早在二十年前就结下了,深深刻进了彼此的骨子里。

吴良友今天能让步到这个地步,主动承担八万块,已经是极限了。

“林主任。” 黄县长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你送魏书记他们回去,顺便跟吴局说一声,就按他定的方案办,让他……多担待吧,辛苦他了。”

黄县长靠在椅背上,用力揉着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这事儿闹的……真是头大。”

林少虎应了一声,跟着神情恍惚的魏明杰和一脸后怕的肖文科往外走。

下楼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魏明杰走得很慢,背微微佝偻着,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的愁容——

六十万虽然少了八万,但三天内要凑齐三十万,对穷得叮当响的松鹤乡来说,依旧是难如登天。

林少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直打鼓:这三十万,魏明杰能变出来吗?

要是凑不齐,这煤矿,恐怕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