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困兽犹斗(1/2)

姚斌觉得自己快被档案室的霉味儿腌入味了。

这破地方,一年到头见不着阳光,窗户开在北面,外头还让一棵老槐树挡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飘着纸张受潮后的酸腐气,混着樟脑丸的刺鼻味道,闻久了脑壳疼。

他蹲在最里排的铁皮柜子后面,手里捏着那个黑色塑料包裹,手心全是汗。

包裹不大,砖头大小,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缠得跟木乃伊似的。

手感硬邦邦的,像是个笔记本,又像是一摞文件。

三天了。

自从在余文国办公室发现这玩意儿,姚斌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晚上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余文国被带走时的画面——两个穿制服的人一左一右夹着他,他回过头,往姚斌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说不清是求救,还是警告。

姚斌当时腿都软了,要不是扶着墙,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他跟余文国共事五年,虽然算不上多铁,但酒一起喝过,烟一起抽过,偶尔还互相打打掩护。

现在余文国进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手里这个包裹,可能就是催命符。

“老姚?你还在里面吗?”

外头传来小李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姚斌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把包裹塞回文件堆里,又往上盖了几份旧图纸。

刚做完这些,小李的脑袋就从货架那头探了出来。

“哎哟,可算找着你了。”

小李抹了把额头的汗,“局长让咱俩去趟会议室,说是检察院的人来了,要了解点情况。”

姚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得装镇定:“检察院?了解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反正让咱俩都去。”

小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听说啊,余头儿在里面啥都没说,嘴硬得很。

检察院这是打算从外围突破,把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问一遍。”

姚斌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跟着小李往外走,脚步有点飘。路过余文国那间被封的办公室时,他下意识往门上看了一眼。

封条是白色的,盖着检察院的红章,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扎眼。

会议室在二楼。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

两个穿检察制服的,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还有一个是局里的纪检组长刘猛,正赔着笑脸给两人倒茶。

“来了?坐。”

女检察官抬起头,目光在姚斌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转向小李,“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我姓陈,这位是我同事小赵。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余文国同志的情况。”

她说话语气很平和,但眼神锐利,像刀子似的。

姚斌和小李在对面坐下。

桌子是长条形的,漆面斑驳,中间还有道裂缝,用透明胶带粘着。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得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

“别紧张,就是例行了解。”

男检察官小赵开口了,他长得白白净净,戴着副黑框眼镜,看着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两位跟余文国同志共事多久了?”

“我……我五年了。”姚斌声音有点干。

“我三年。”小李说。

“平时工作接触多吗?”

“还行,正常同事关系。”

姚斌抢着回答,“余股长分管档案室,有些文件需要他签字。”

女检察官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那最近半年,余文国同志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比如情绪波动,或者经济状况突然变化?”

姚斌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余文国手腕上那块新表,欧米茄的,少说也得几万块。

他老婆手指上那个金镯子,沉甸甸的,阳光底下晃人眼。

还有那辆奥迪a6,开了不到两个月,说是朋友借的,可谁家朋友这么大方?

但他嘴上说的是:“没……没注意。余股长平时挺低调的。”

“是吗?”女检察官似笑非笑,“可我听说,他儿子上个月转去了私立幼儿园,一年学费八万多。他爱人还新买了辆车,本田雅阁,全款。”

会议室里静了一秒。

姚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能震破耳膜。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小李机灵,接了话茬:“这个……可能是他家有别的收入吧?余股长不是说,他有个舅舅在香港做生意?”

“香港的舅舅?”

女检察官挑眉,“我们查过了,余文国母亲是独生女,根本没有兄弟。”

完了。

姚斌脑子里只剩这两个字。

他知道余文国早晚要露馅,但没想到这么快。

检察院的人连他家的亲戚关系都摸清了,这得查得多细?

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余文国平时跟哪些承包商走得近?有没有收过贵重礼品?黑川项目的招投标过程有没有异常?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说过什么话?姚斌能答的就答,不能答的就装傻。

汗水浸湿了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难受得要命。

问到一半,女检察官突然换了个方向:“姚主任,听说三天前,是你带人清理余文国办公室的?”

姚斌手一抖,茶杯差点打翻:“是……是我。”

“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笔记本、账册,或者u盘之类的?”

来了。

姚斌感觉嗓子眼发紧,声音都有点变调:“没……没有。就是些普通办公用品,还有几本工作笔记,都按规定封存了。”

“是吗?”女检察官盯着他,眼神像要把他看穿,“可我听说,有人看见你从余文国办公室出来时,怀里揣着个东西,用黑色塑料袋包着。”

姚斌脑子里“轰”的一声。

谁看见了?小李?不可能,那天小李一直跟自己在一起。

那是谁?保洁张姨?还是路过的人?

“那……那是几本旧杂志。”

他急中生智,“余股长订的《国土资源》杂志,过期了,我拿去废品站卖。”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余文国确实订了不少杂志,办公室里堆得到处都是。

女检察官没再追问,但在笔记本上又记了一笔。

整个问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结束时,姚斌感觉像跑了场马拉松,浑身虚脱。

走出会议室,小李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姚,刚才可吓死我了。你说余头儿不会把咱俩也供出来吧?”

“供什么?”姚斌没好气,“咱们又没拿他的钱。”

“话是这么说,可……”小李欲言又止,“你忘了?去年中秋节,余头儿给咱俩一人送了两盒月饼。我回家打开一看,里头塞了两千块钱。我当时想退回去,可他已经出差了……”

姚斌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那月饼包装挺高档,铁盒子,印着“中秋团圆”的字样。

他拿回家,老婆拆开准备吃,结果从饼盒夹层里摸出两个红包。

他当时也慌了,给余文国打电话,余文国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老姚,这就见外了。过节嘛,一点心意,给侄女买件衣服。”

现在想来,那哪是过节心意,分明是封口费。

“别瞎想。”

姚斌拍拍小李肩膀,“两千块,算不上大事。再说咱们又没给他办过什么事,就是正常同事往来。”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回到档案室,姚斌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喘粗气。

阳光从窗户缝隙挤进来,照在铁皮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个不安分的精灵。

他走到最里排,重新翻出那个黑色包裹。

这次他没犹豫,直接找来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把胶带一层层划开。

塑料布里面还是个塑料袋,黑色的,更厚实。

再往里,是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用火漆封着,印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个鹰头,又像是某种图腾。

姚斌心跳加速。

他用刀尖轻轻挑开火漆,打开档案袋。

里面是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个笔记本,黑色皮革封面,已经用得边角都磨白了。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2015年工作笔记”,字迹是余文国的,他认得。

但再往后翻,内容就完全不对了。

这根本不是工作笔记,而是一本账册。

详细记录了从2015年到现在,每一笔“收入”的来源、金额、时间,还有经手人。

有些名字姚斌认识,是本地的承包商。

有些名字很陌生,后面还备注着“省里介绍”“京城关系”之类的字眼。

金额从几千到几十万不等,最大的一笔,是去年十月的五十万,备注是“黑川三标段,陈”。

姚斌手开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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