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青石板上的药香(1/2)
深秋的晨露凝在月砚坊的青石板上,泛着冷光。阿月踩着木屐穿过回廊时,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惊起檐下几只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带落几片枯叶,正好落在晾着的“暮山紫”布料上,像点了几颗深褐的痣。
“阿月师傅,前院来了位客人,说是从江南来的,指明要见您。”学徒小满抱着刚收的布料,鼻尖冻得通红,“看着像是位大夫,药箱就放在门槛边,还带着股浓浓的药味呢。”
阿月擦了擦手上的染汁——刚调的“秋香黄”还没干透,指尖沾着些细碎的姜黄粉末。她走到前院,果然见竹椅上坐着个穿藏青长衫的男子,鬓角沾着些风霜,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个沉甸甸的红木药箱,箱角磨损得发亮,显然被带了很久。
“可是月砚坊的阿月师傅?”男子起身时动作微滞,左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腰侧,声音温和却带着些沙哑,“在下苏珩,从苏州来。”
阿月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像被什么利器划过,而药箱侧面,竟贴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绣着半朵栀子花——那针法她认得,是江南特有的“缠枝绣”,和母亲留下的那块帕子上的绣样如出一辙。
“苏大夫找我,是要染布料吗?”阿月示意小满倒茶,目光落在药箱上,“我这月砚坊虽以染布为主,但若有特殊需求,比如药染的料子,也能试试。”
苏珩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些暖意:“正是为药染而来。家母卧病多年,贴身的寝衣需用艾草、薄荷等药材煮染,既透气又能安神,只是江南的染坊都嫌工序麻烦,听闻月砚坊的阿月师傅手艺独到,便冒昧赶来。”他打开药箱,取出用油纸包好的药材,“这是晒干的艾草、薄荷、合欢皮,还有些薰衣草,按家母的方子,需分三次煮染,第一次用艾草打底,第二次加薄荷,最后用合欢皮收色。”
阿月指尖捻起一点艾草,干燥的叶片带着清苦的香气,混着薄荷的凉意在空气里漫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梅雨季节煮艾草水,把她的小衣小衫放进去煮,说能祛湿气,那时染出的布料带着淡淡的黄绿,穿在身上像裹着整个春天的暖阳。
“这法子我熟。”阿月点头应下,“只是药染耗时久,需得三天。苏大夫若不急,可在坊里暂住,后院还有间空房。”
苏珩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道谢:“多谢阿月师傅。实不相瞒,我本打算在镇上找家客栈,只是家母的药还需按时煎熬,若能在坊里借个灶台,更是感激不尽。”
后院的空房久没人住,小满正拿着抹布擦桌子,沈砚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捧着本翻旧的《本草纲目》,见阿月过来,扬了扬下巴:“新来的客人?”
“苏州来的苏大夫,要做药染寝衣。”阿月指了指苏珩放在墙角的药箱,“他母亲病着,得天天煎药,我让他住后院了。”
沈砚的目光在药箱上停留片刻,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苏珩……这名字有点耳熟。”他翻到书里夹着的一页,上面记着几味药材的产地,“去年太医院的老友提过,苏州有位苏大夫,擅用草药配伍,尤其擅长将药材融入织物,说是能安神定惊。”
正说着,苏珩提着药箱过来,看见沈砚时微微一怔,随即拱手:“沈大人?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沈砚合上书:“苏大夫认识我?”
“去年在太医院交流时见过一面,”苏珩笑道,“您当时在问安神的草药染方,说是给……一位姑娘做寝衣。”
阿月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染坊走,耳后却烧得厉害。沈砚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了弯,对苏珩道:“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染坊师傅。”
药染的工序比寻常染色繁琐得多。第一天,阿月按苏珩给的方子,将艾草与清水按比例混合,在大铁锅里慢慢熬煮,咕嘟咕嘟的声响里,黄绿色的汁液渐渐浓稠,像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熬了进去。她把素白的棉布放进去,用长杆反复搅动,确保每一寸布料都浸染上药汁,捞出来时,蒸汽裹着艾草的香气扑了满脸,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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