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染缸里的年味(2/2)

沈老夫人没看她,只是指着那些红布问:“这些都是你染的?”

“是。”

“用苏木、茜草、红花煮的?”老夫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还加了点明矾固色,对吗?”

阿月愣了愣,没想到老夫人竟懂染布。

“当年我嫁进沈家时,陪嫁的嫁衣就是自己染的。”老夫人忽然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阿月,眼神柔和了些,“只是后来进了宫,再也没机会碰那些染缸了。”她从腕上褪下只玉镯,塞到阿月手里,“这镯子是当年我染嫁衣时,我娘给我的,说染布的姑娘心细,配得上这玉。”

阿月握着温润的玉镯,一时说不出话。沈砚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里带着惊讶和暖意。

老夫人又说了些染布的技巧,临走时忽然对沈砚说:“年后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我看这染坊就很好,红布都现成的,省得再去买了。”

沈砚和阿月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老夫人已经坐上马车走了。沈砚走到阿月身边,看着她手里的玉镯,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雪初融,看得阿月心跳漏了半拍。

“我娘……”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她其实挺好的,就是嘴硬。”

阿月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腕上的玉镯,镯子映着院里的红布,红得像团火,暖得像沈砚的掌心。

除夕那天,染坊休业。阿月和沈砚坐在廊下贴春联,沈砚手笨,把“福”字贴歪了,阿月笑着去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上却泛着同样的红。

远处传来鞭炮声,沈砚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支红珊瑚簪子,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栀子花,和苏珩送的那帕子上的花样一模一样。

“我问过苏大夫,”沈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说你小时候总爱摘栀子花插在发间。”

阿月接过簪子,簪头的珊瑚在灯笼光下红得透亮,像她亲手染的“年红”。她忽然想起染布时,沈砚笨拙搅动染液的样子,想起他被染红的指尖,想起老夫人塞给她的玉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沈砚,”她抬头看着他,声音清脆,像檐下的风铃,“明年的年红,我想染成双喜的样子。”

沈砚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光。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碎雪,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件稀世的珍宝:“好,我陪你一起染。”

院门外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染红了半边天。染坊里的红布在风里轻轻晃动,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浸在红色染液里的画,浓得化不开。阿月忽然明白,最好的年味,从来不是喧闹的鞭炮或甜腻的年糕,而是身边有个人,愿意陪你染完所有的红布,贴歪所有的福字,把平淡的日子,染成最温暖的颜色。

沈砚看着她发间的珊瑚簪,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枯燥的岁月,原来都在等此刻——等她站在红布纷飞的院子里,笑着对他说“明年一起染”,等这染缸里的年味,漫过指尖,漫过岁月,漫过往后所有的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