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染缸里的年味(1/2)

腊月二十三的清晨,月砚坊的青石板上结了层薄冰。阿月踩着木屐走过时,鞋底打滑,差点摔在染缸边,幸好被身后的沈砚一把扶住——他不知何时起,总爱在清晨出现在染坊,有时是来送新采的腊梅,有时只是站在廊下看着她调染汁,像尊沉默却稳妥的石狮子。

“小心些。”沈砚的掌心裹着她的手腕,暖意顺着皮肤漫上来,“昨儿雪化了结冰,我让小满在石板上撒了草木灰,怎么还这么滑?”

“许是我心急了。”阿月站稳后,指着院里新支的大缸,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看,我按苏大哥给的方子,把苏木、茜草、红花混在一起煮了整夜,这染液的颜色,像不像过年时的红烛?”

缸里的染液确实红得鲜亮,透着琥珀般的光泽,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芒。这是苏珩临走前教她的“年红”染法——用苏木打底,茜草调艳,最后加红花增亮,染出的红色比寻常的正红多了层温润的光泽,据说在江南,姑娘们出嫁时的嫁衣,都要用这种法子染。

“今天要染多少?”沈砚看着堆在墙角的素布,足有十几匹,“我让府里的小厮来帮忙?”

“不用,”阿月笑着摆手,“街坊们等着用这红布做春联、剪窗花呢,我想自己染,慢是慢些,却踏实。”她拿起木桨搅动染液,红色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映得她脸颊都染上了层胭脂色,“你看,这染液要不停地搅,不然颜色会沉底,染出来的布就会深浅不一。”

沈砚没说话,默默走到另一口缸边,拿起备用的木桨,学着她的样子慢慢搅动。他的动作生涩,溅出的染液弄脏了袖口,却没停下。阿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苏珩临走时说的话:“沈大人看似冷淡,其实心细得很,你看他总往染坊跑,哪里是为了看染布,分明是想看你。”

染到第三匹布时,镇东头的张婶挎着竹篮来了,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年糕,还冒着热气:“阿月姑娘,我的红布染好了吗?儿媳妇怀着孕,想剪些红双喜贴在床头,说能讨个好彩头。”

“早好了!”阿月从竹竿上取下一匹晾着的红布,在张婶面前展开——布料红得匀净,摸起来比普通的棉布更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张婶摸了又摸,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这颜色真俊!比去年在城里买的还好,阿月姑娘的手艺越发好了。”她把年糕往桌上一放,“刚出锅的,沾着白糖吃,甜丝丝的。”

送走张婶,沈砚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枚小巧的铜剪子,剪刃上刻着缠枝纹,闪着锃亮的光。“前几日让银匠铺打的,”他把剪子递给阿月,“比你那把钝的好用。”

阿月接过剪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知道自己那把剪子早就该换了,剪窗花时总卡壳,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

“谢了。”她低头用剪子裁下块红布,三两下剪出个歪歪扭扭的“福”字,递到沈砚面前,“将就看,等我练好了再给你剪个正经的。”

沈砚接过“福”字,小心地抚平边角,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很好看。”他认真的样子逗得阿月直笑,染布的累意也消了大半。

傍晚时,染好的红布挂满了整个院子,风一吹,像无数面小红旗在飘扬,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草木香和年味。沈砚帮着收布时,指尖被染液染红了,洗了半天都没洗掉,倒像是抹了层胭脂。

“这颜色牢得很,”阿月看着他的手指,忍不住笑,“怕是要过个三五日才能褪。”

“没关系。”沈砚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忽然觉得这抹红比朝服上的朱色更顺眼,“正好,省得宫里的人总说我看着像块冰。”

腊月初八那天,染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沈砚的母亲,沈老夫人。阿月正蹲在灶前煮腊八粥,听见小满慌张地喊“老夫人来了”,手里的木柴“啪”地掉在地上。

她赶紧拍了拍围裙上的灰,迎出去时,见沈老夫人穿着件紫貂披风,正站在挂满红布的院子里,目光落在那些红得发亮的布料上,眼神复杂。

“阿月见过老夫人。”阿月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道这位素来严厉的老夫人突然到访,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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