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红绸系春(2/2)

念儿忽然从沈砚怀里滑下来,跑到阿月身边,拉着她的手往染坊外跑:“姐姐!我带你去看爹给你带的红绸!在马车上呢!”

苏珩和沈砚相视而笑,跟在两个孩子身后。马车里果然放着匹上好的红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边缘还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是苏珩的妻子亲手绣的。

“娘说,这叫‘百子千孙绸’。”念儿踮脚摸着红绸,认真地说,“姐姐要把它系在嫁妆上,就能生好多好多娃娃。”

阿月的脸彻底红透了,转身就往染坊走,却被念儿拉住:“姐姐!我帮你染嫁衣好不好?我会搅染缸!”

“好啊。”阿月笑着点头,看着念儿蹦蹦跳跳地跑向后院,忽然觉得,这初春的雪好像也不冷了,落在脸上竟带着点暖意。

苏珩要在京城住些日子,帮着阿月调制“烟雨蓝”的染液。沈砚几乎每天都来染坊,有时是来送新采的腊梅,有时是帮着苏珩劈柴煮料,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廊下看阿月和念儿围着染缸忙碌。

念儿学得很认真,却总爱添乱——要么把染液搅得满地都是,要么偷偷往染缸里扔花瓣,说“要让嫁衣香香香的”。阿月从不责怪她,只是笑着把她沾了染液的小手擦干净,沈砚就在一旁递帕子,眼神里的温柔能溢出来。

染到第七天,嫁衣的面子终于染好了。阿月展开红绸时,连苏珩都赞不绝口——那红色比年前的“年红”更温润,银线织就的浪涛在光下流动,真的像沈砚书房那幅《春江图》活了过来,红绸边缘还沾着几瓣念儿偷偷放的梅花,成了最别致的点缀。

“该系红绸了!”念儿举着苏珩妻子绣的同心结跑过来,踮脚要往嫁衣上系,却被沈砚一把抱起,让她够得更稳些。

红绸系在嫁衣的领口,打了个漂亮的同心结,垂落的流苏扫过阿月的手背,带着丝滑的凉意。念儿拍着小手喊:“系住啦!系住一辈子啦!”

苏珩拿起剪刀,剪下一小块染红的布料,递给阿月和沈砚:“按江南的规矩,新人要各存一块染布,等将来有了孩子,再用这布料给孩子做件小衣裳,叫‘传承’。”

阿月把布料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荷包,和沈砚送的珊瑚簪放在一起。沈砚也把自己那块收好,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暖意比染缸里的红绸还要烈。

雪停时,巷口的红梅开得正盛。念儿抱着沈砚送的新兔子灯笼,在染坊的红绸间跑来跑去,笑声像银铃似的。阿月站在廊下看着,沈砚站在她身边,披风的一角轻轻扫过她的衣袖。

“三月初三那天,”阿月忽然说,“我想用‘烟雨蓝’的布料做两条手帕,你一条,我一条。”

“好。”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再让念儿用红绸系上,像系嫁衣那样。”

染坊的风里,飘着红绸的香、染料的清、腊梅的甜,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阿月看着沈砚眼里的自己,忽然明白苏珩说的“心意是使”是什么意思——再好的染方,再贵的染料,若没有藏在布纹里的牵挂,也染不出这样的红,这样的暖。

红绸系住的何止是嫁衣,是两个愿意为彼此洗手作羹汤的心意,是江南到京城的千里牵挂,是岁月里慢慢熬出的甜,是往后无数个春天里,红绸系着春,春里藏着你我的安稳。

念儿的笑声还在回荡,沈砚悄悄握住阿月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个“月”字。染坊外的细雪早已停了,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红绸上,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像被红绸系住的同心结,再也解不开。